BAT內卷的裡與外

來源丨奇偶派(ID:jioupai) 作者|劉同學 編輯|王十

這兩年的互聯網大廠被一個詞“內卷”傷得很深。

員工內捲了,996、大小周反覆刺激着疲憊不堪的程序員們的神經;收入內捲了,以往動輒百萬招新,年終獎翻倍的土豪灑金早已消失;產品內捲了,越來越多的行業只剩下頭部大廠的兩三款產品,其餘的難逃關閉和被收購命運;研發內捲了,原來幾個團隊研發同類項目競速的黃金時代,早已被資本的傾注與加速消磨殆盡。

這是一個互聯網大廠們集體焦慮、保守和殘酷的時代,被裹挾其中的員工,早已沒有那些創業創新的模樣,像一個又一個螻蟻。

去年底今年初,三件發生在互聯網大廠的極端事件,將這種內卷背後的焦慮與殘酷展露無疑。

2020年12月21日,43歲的餓了麼騎手,在配送了33單外賣後,倒在了第34單外賣配送途中。經警方調查,韓某偉系猝死。其家屬在追究其工傷保險責任由誰承擔時,被餓了麼告知,韓某偉與平臺並無任何關係,平臺出於人道主義,願給家屬提供2000元。

2020年12月29日凌晨1:30的寒冷冬夜,烏魯木齊,一個年僅23歲的女孩在加班後回家的路上猝死,就職於拼多多“買菜”業務部門。據公司員工講述,該部門的員工1個月休息2天,每月最低300工時,遲到1分鐘扣3小時工資,薪資按照每天8小時算。員工加班到凌晨1、2點是常有的事。

2021年1月11日上午10點左右,47歲的餓了麼外賣員劉進站在他工作的江蘇泰州一配送站門口,將汽油淋到了自己身上,引火自焚。事發18天前,劉進發現自己的工資被扣了約5000元,他多次找過配送站站長,也試圖和公司老闆溝通。他沒能要回自己的工資。出事前,劉進曾對同事說過,要是拿不到單位欠發給他的5000元薪水,他“命都不要了”。

我們生活在一個什麼樣的互聯網時代?是吃飯馬上有外賣,購物瞬間能到家,支付哪兒都能掃碼的便利時代?抑或是,員工被壓榨到身體不堪精神潰崩,用戶被加速催肥陷入沉浸式消費陷阱,行業低速增長下巨頭壟斷資本侵害技術與創新的酷烈時代?

無疑,這是當前互聯網時代的兩面。在這樣矛盾叢生的互聯網時代背景下,奇偶派希望能挖掘出影響時代發展的互聯網大廠內卷背後的內外部真相。

勞動官司纏身的互聯網

如果說,極端事件是刺激人們神經,讓大衆終於關注到互聯網大廠已經內捲到如此嚴重程度的導火索。那麼,全國互聯網公司勞動司法案件五年增長兩番的殘酷數據,則是互聯網行業整體內卷的血淋淋現實。

近年來,互聯網公司在員工勞動爭議、勞動仲裁方面頻頻陷入輿論漩渦。“某企業信息查詢平臺”數據顯示, 2016年中國互聯網企業新增勞動司法案件約1.07萬件,2017年新增約1.36萬件,2018年新增約2.6萬件,2019年新增約3.27萬件,2020年新增約3.97萬件。

五年間,互聯網企業勞動相關司法案件從每年1萬多件增長到每年近4萬件,翻了兩番。

從地域來看,北京無疑是中國互聯網公司的最大集聚地。北京在業/存續互聯網企業45.31萬家,佔全國總量的11.65%。北京的互聯網企業的勞動司法案件數量達到4.18萬件,在全國排名第一,遠超其他城市,是第二位的三倍以上。

深圳和上海的互聯網公司勞動司法案件數量分別是1.25萬件和1.07萬件,位列第二、第三位。這樣的勞動司法案例數量分佈,幾乎與全國互聯網公司的數量分佈之間相關。

一線城市,是互聯網公司勞動司法案例的集中爆發地,緊隨其後的就是強二線城市。

天津、重慶兩地的勞動司法案例數量分別以7812件、6165件案件數量,緊隨上海之後排名第四、第五位,排名第六位的是互聯網強市杭州。位居七到十位位的城市分別是成都、廣州、南京與西安。

互聯網公司勞動司法案例數量的地域分佈特徵,展現出與地區經濟發展,尤其是互聯網產業發展程度的直接正相關關係。越是互聯網經濟發達的地區,互聯網“民工”與互聯網公司發生衝突的數量越多。

在一些互聯網經濟較發達的地區,互聯網企業的勞動司法案例的數量已經排在所有行業第一位。

北京市朝陽法院發佈的《民營企業勞動爭議審判白皮書》顯示,民營企業勞動爭議發生量在前三位的行業分別是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住宿和餐飲業,批發和零售業,佔比分別爲16%、16%、13%。在勞動者年齡分佈情況方面,在涉訴主體中,年輕勞動者成爲訴訟主力。涉案勞動者多爲青年和中年,40歲(含40歲)以下的勞動者約佔66%。

地處北京上海深圳一線城市、身在互聯網企業、年齡40歲以下,成爲勞動司法案例中最常見的訴訟主體特徵。但是這樣的特徵,幾乎符合當前國內絕大多數的互聯網公司員工的職業身份特徵。

也就是說,當前勞動司法案例幾乎是無差別地存在於國內主流互聯網公司之中。各大企業信息軟件數據顯示,沒有一家互聯網公司的勞動司法案例是空缺的。這不僅和它們龐大的員工數量相關,也和它們內部畸形的內卷式發展與競爭有關。

流量焦慮的通病

勞動司法案例是互聯網行業焦慮的表象,背後隱含的是國內互聯網人口紅利的消失,以及由此帶來的互聯網大廠普遍存在的流量焦慮通病。

互聯網大廠生存的基礎在於廣泛的用戶和源源不斷的流量。不論是曾經的BAT、TMD,還是現如今最具衝擊力的抖快,它們的崛起與爆發都源於互聯網發展席捲而來的用戶紅利以及與之密不可分的流量。

不過,隨着互聯迅猛發展與普及程度的不斷提高,人口紅利帶來的用戶紅利與流量增長這些互聯網發展基礎因素已經消失。

QuestMobile發佈的2020中國移動互聯網年度大報告數據顯示,中國移動互聯網流量接近飽和,同比增速持續下滑,月均同比增速從2018年的4.9%下滑到2019年的2.3%,2020年這一數據再度下降到1.7%,移動互聯網進入存量競爭時代。

2020年中國移動互聯網詳細數據,2020年全網月均活躍用戶爲11.55億,從年初的11.45 億到12月的11.58 億,淨增1303萬,月均增速只有1.7%。這中間,還經歷了一輪過山車,疫情影響,4月份MAU一度增加到了11.64億,不過隨後震盪回落,移動互聯網市場已經全面進入存量時代,用戶結構趨於穩定,各城市等級分佈變化均小於±0.5%。

中國互聯網發展進入存量時代,用戶與流量增長都趨近於零增長。同時,在互聯網主要領域,馬太效應顯著。

QuestMobile顯示,移動互聯網已滲透到人們生活的各個方面,其中社交、電商、視頻娛樂及支付等領域TOP1 APP在行業滲透率均超五成。即時通訊與支付結算領域的TOP1 APP的行業滲透率達到恐怖的91.1%與94.7%。

這種全網流量焦慮下的互聯網大廠馬太效應,除了在其主賽道不斷加強擴張與滲透,也早已佈局或通過投資進入移動互聯網各個賽道,無限制無邊界的跨界給帶來互聯網巨頭對整體互聯網行業壟斷的進一步加強,互聯網競爭格局固化難解。

月活用戶規模TOP50的APP中BATT四大互聯網大廠相關的APP達到32個,幾乎覆蓋了互聯網主要細分領域的頭部APP。

馬太效應之下,頭部互聯網大廠之間的用戶與流量競爭也進入白熱化階段。

BAT三家用戶規模已基本覆蓋全網用戶,移動大盤的用戶規模滲透率都超過90%,但是增速放緩。

2020年,騰訊系與百度系的移動大盤的用戶規模滲透率都有一定程序下滑。騰訊系用戶規模滲透率從96.5%下降到95.9%;百度系用戶規模滲透率則從91.7%下降到91.3%;阿里系用戶規模滲透率從93.7%微幅上升到94.6%。

而在短視頻系列產品持續拉動下,頭條系與快手系的用戶規模滲透率有一定程序提升。頭條系用戶規模滲透率從65.8%上升到67.5%,快手系用戶規模滲透率從39.7%上升到46.8%。

除了在用戶滲透率上,互聯網大廠間“你增我減”競爭激烈,在決定互聯網流量的關鍵指標用戶時長的爭奪上,巨頭們的競爭更爲激烈。

頭條系及快手系 ,憑藉“短視頻+直播”產品形態搶佔用戶時長效果明顯,騰訊系、阿里系和百度系受到短視頻雙雄的流量分流影響,用戶時長均有所下滑。

騰訊系APP用戶使用時長佔比下滑明顯,從42.9%下降到36.2%,大跌6.7%;阿里系APP用戶使用時長佔比從7%下降到6.6%,微跌0.4%;百度系APP用戶使用時長佔比從8.9%下滑到8%,微跌0.9%;頭條系APP用戶使用時長佔比從12.7%上升到15.8%,已經成爲佔據用戶時長第二位的互聯網大廠;快手系APP用戶時長佔比同樣增長迅猛,從5.7%增長到9.1%,成功超越阿里系與百度系,成爲消耗用戶時長第三位的互聯網大廠。

即便短視頻雙雄抖音與快手,成爲現如今移動互聯網時代的流量黑洞,其實他們的用戶與流量增速同樣的放緩。

隨着短視頻用戶規模的不斷擴大,短視頻用戶增速開始大幅放緩,短視頻行業月活躍用戶數量同比增長從2018年的70.8%已經下跌到2020年的6%,用戶增長進入個位數。

同時,用戶在短視頻上的人均使用時長增長也不穩定,2018年短視頻的月人均使用時長同比增速爲47%,2019年短視頻的月人均使用時長同比增速就下滑到25%,2020年短視頻的月人均使用時長同比增速又小幅回升到39.7%。

除了客觀數據上,互聯網大廠顯見地遭遇到了無可迴轉的流量焦慮以外。在業務上,互聯網巨頭們也明顯地表現出用戶增長乏力下的紅海競爭態勢。

阿里巴巴除了大手筆通過頭條系與快手系購買流量,還自建淘寶直播留住移動互聯網購物用戶,重壓之下仍然堅守本地生活產品矩陣留住O2O用戶,敗局明顯還是投入巨資維繫互聯網娛樂業務不失高頻次用戶。

阿里巴巴在移動互聯網的尾聲,顯然失去了流量巨頭玩家的身份,但是仍然希望通過揮金如土維繫着流量的持續穩定流入。

騰訊作爲曾經的中國移動互聯網流量第一巨頭的存在,擁有微信與QQ這樣強用戶黏性、高使用頻率產品,同時擁有騰訊視頻與騰訊音樂這樣kill time的用戶時長殺手級應用。

但是,在短視頻雙雄的流量黑洞擠壓之下,騰訊的流量王者地位受到極大挑戰,騰訊不斷以層出不窮的短視頻產品、封殺流量流出手段來維繫當前的流量霸主姿勢。以當前結果看,騰訊並未穩住流量基本盤,被寄予厚望的視頻號增長緩慢,新意不足,騰訊系整體用戶使用時長與滲透率雙雙下滑的趨勢仍然沒有得到遏制。

百度作爲錯失移動互聯網時代船票的玩家,當前在互聯網流量的爭奪中處於明顯的守勢。其最具競爭力的移動互聯網產品百度APP的月活用戶增長已經非常緩慢,同時其整體產品的工具屬性限制了百度系用戶時長的增長,愛奇藝的用戶數量增長與用戶時長增長都遇到瓶勁期。

當前,百度爭奪移動互聯網流量的辦法,留給了收購。主要寄希望於收購YY,能夠盤活當前產品的用戶使用活躍度,拉長用戶時長,但是YY自身已經處於用戶流失與流量下滑的趨勢,是否能擔起百度激活流量的重擔,是個巨大的疑問。

作爲當前移動互聯網時代的流量黑洞,短視頻產品的流量都漲不動了,抖音與快手的慌張也很明顯。

字節跳動瘋狂擴張自身邊界,在電商、社交、遊戲、搜索、教育、辦公等互聯網流量變現模式上全都嘗試,探索新增長極。但是事實是殘酷的,字節跳動嘗試的廣告以外的變現業務,屢戰屢敗,幾乎無一勝績。

快手則希望圍繞視頻生態把自身三大變現模式直播、廣告、電商榨乾取淨。但是這三大業務架構起“青黃不接”的變現模式,根本無法解決快手當前面臨的最爲現實的增長失速難題。

當前,互聯網大廠各有各的難題。但是,在國內互聯網用戶紅利消失的整體大背景之下,這些互聯網巨頭們都有一樣的流量焦慮症,同時它們也都沒有找到恰當的應對之法,大多選擇了紅海市場中零和博弈的內卷式發展與競爭。

無法拉長的時間

在國內互聯網行業整體的流量焦慮背景之下,各家互聯網大廠的外部競爭形成了國內互聯網行業內卷的一方面。另一方面,互聯網大廠都在內部進行激烈的效能提升,表現最爲突出的就是各大互聯網公司紛紛效仿的996、大小周、人員優化等組織調整。

2019年4月11日,馬雲在阿里巴巴內部交流活動上表示 ,“我個人認爲能做996是一種巨大的福氣,很多公司、很多人想996都沒有機會。" 2019年4月12日,阿里巴巴通過其官方微信號上分享了馬雲支持996的觀點。

即使,996是明顯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規定的延長法定工作時間的工作制度。華爲、阿里巴巴、螞蟻金服、京東、蘇寧、拼多多、大疆等大量互聯網頭部公司都在施行996工作制。

與996一樣,大小周也是常見於國內互聯網大廠中的高強度工作制。它是指一個星期上六天班,下一個星期上五天班,如此循環的工作時長制度。

字節跳動是典型的實行大小周的互聯網企業,不按照雙休日休息。在多年被喊佛系之後,快手也跟進字節跳動施行大小周工作制度。

2020年12月30日,快手召開全員會,宣佈將於2021年1月10日開啓全員大小周工作制度,週日開始上班。

不論是大小周,還是996都是違反《勞動法》的工作制度。《勞動法》規定,“勞動者每日工作時間不得超過八小時,平均每週工作時間不超過四十四小時的工時制度”。

曾經在1994年3月底,我國試行“隔一週五天工作制”,即大小周。1995年五一勞動節,正式實施五天工作制。全國範圍的大小周工作制只實行了一年多。

大小周是每週六天工作制向五天工作制調整過程中的過渡狀態,時間並不長。這也意味着,這種工作制度並不科學也不合理。

互聯網企業996與大小周的出現,意味着國內勞動制度二十五年不但沒有任何進步,反而大幅退步。

對於這些互聯網企業而言,它們更多希望通過拉長員工的工作時長來提升工作的競爭力。但是,這其中存在着許多悖論。拉長員工工作時長並不等同於員工能創造出更多更有價值的產品;拉長工作時長也不等同於員工整體效率的提升;拉長工作時長也是有明顯限制的,一天永遠只有24小時,一週永遠只有七天。

這些明顯的事實悖論的邏輯錯誤與違反《勞動法》的司法限制,都沒有讓衆多互聯網大廠停下996、大小周這樣的組織內卷化步伐。這背後,是國內互聯網公司的創新缺失與技術推動產業發展的機制失效。

國內互聯網公司一直以科技標榜自身的特色。但是在實實在在的技術研發投入上,國內互聯網大廠們卻集體退步。

阿里巴巴從2012年到2019年八年間的研發投入強度(研發費用投入/公司總營收)則分別是:14.47%、10.87%、9.7%、13.99%、13.63%、10.78%、9.09%、9.93%。阿里巴巴的研發投入強度下滑趨勢明顯。

同樣的電商公司,京東從2012年到2019八年間的研發投入強度則分別是:1.54%、1.39%、1.6%、1.91%、2.07%、1.84%、2.63%、2.53%。京東屬於互聯網企業中研發投入強度最低的存在,且多年來研發投入強度徘徊不前,近年來甚至持續下滑。

近年來強打科技牌,甚至提出“科技向善”作爲企業願景與使命的騰訊,在科技研發投入上的表現同樣令人失望。從2012年到2019年的八年間,騰訊的研發投入強度分別是:9.41%、9.51%、8.43%、9.6%、8.79%、7.78%、7.33%、7.33%。

從2015年開始,騰訊的研發投入強度開始下滑,一路從接近10%左右的研發強度降至7%左右,並且這種多年來一直維持在這一研發強度水平上,沒有明顯提升。

其實,不僅是三家老牌互聯網公司在技術研發投入強度上的客觀數據,一路下滑。近年來躥升勢頭兇猛的美團、快手等互聯網新興大廠,在技術研發投入強度上的表現也並不突出。

美團2015年至2019年五年的研發投入強度則分別是29.94%、18.22%、10.75%、10.84%、8.66%。在經歷了初期的高技術研發投入後,美團逐漸開始控制研發投入,近兩年已經降低到10%以下。

快手在2017年、2018年、2019年的研發投入強度分別是:5.71%、8.65%、7.53%。快手的研發投入強度呈現出顯著的起伏大的特徵,但是並沒有出現連續性的強度增加的情況。

無論是老牌互聯網巨頭們,還是近年來涌現的互聯網新秀,國內互聯網大廠們並沒有展現出人類社會第三次工業革命的象徵性產物的特點,而更像是一羣披着“科技”外衣的僞科技企業。

(國內互聯網公司研發投入強度趨勢對比圖)

與之相比,一些國際互聯網公司則持續在技術研發上加大投入力度,增強企業自身的創新增長能力。奇偶派選取了谷歌、亞馬遜和Facebook三家公司作爲對比參照公司。

谷歌從2012年到2019年前三季度近十年間的研發投入強度分別是:13.54%、13.29%、14.9%、16.38%、15.45%、15%、15.65%、16.07%。

亞馬遜從2012年到2019年前三季度近十年間的研發投入強度則分別是:7.47%、8.82%、10.42%、11.83%、11.72%、12.72%、12.38%、12.81%。

從2012年到2019年前三季度近十年間,Facebook的研發投入強度分別是:27.49%、17.97%、21.39%、26.86%、21.42%、19.07%、18.4%、19.23%。

可以發現,這三家國際互聯網公司在研發投入強度上,都表現出了明顯的多年維持高研發投入強度狀態。

能夠十多年來持續保持如此高強度的研發投入,也就不難理解,谷歌爲何能夠在十年間不斷拿出令人驚詫不已的黑科技產品了。AlphaGo、自動駕駛、AI眼鏡,谷歌將很多科幻片的場景帶入到人類社會生活場景,令人們對它的硬核科技實力毫不懷疑。亞馬遜重金投入的硬件研發部門Lab126,其創新產品電紙書Kindle和智能音箱Echo,都曾引領行業風潮。

沒有人再將谷歌作爲一家單純的搜索引擎公司,也沒有人再把亞馬遜作爲一家簡單的電商公司,更沒有人會說Facebook就是一個互聯網社交巨頭。這些互聯網公司都用持續的技術研發投入,將自身的營收和利潤轉化爲技術上的突破,來技術的突破來實現產品的迭代更新乃至創造全新的產品與業務類型。

國內互聯網大廠面對用戶紅利消失的現狀,採取的策略是內部拉長員工工作時長,擠壓員工效能。這是互聯網初創公司常用的創業手法,但是在互聯網大廠已經數萬員工的境況下,這樣的擠壓與提效手段,是否能奏效本身就是個巨大的疑問。

同時,國內互聯網公司長期以來對技術研發投入的輕視,也讓這些大廠們在面臨國內互聯網發展的推動力由用戶增長轉向技術轉化的轉型期,手足無措,無能爲力,只能墮入無限內卷的死循環中。

當外界發現,國內互聯網公司已經越來越內卷化發展與競爭的時候,國內互聯網公司所處的環境其實已經變化,用戶紅利消失,流量增速不再。互聯網大廠寄希望於無限制無邊界平臺式擴張業務範疇,資本大水漫灌衝入社區團購這樣的“賣菜”窄道。

流量與資本的加持,在當前並非戰無不勝。無數互聯網業務的徹底失敗,都證明規模並不能構成企業的壁壘,價格不是佔領市場的唯一因素,這場遊戲最後只會演變成無止境的燒錢之爭。

國內互聯網大廠內部對員工的無限度擠壓與無上限效率要求,則將互聯網公司塑造成了傳統勞動密集型產業,產業發展依賴於員工的勞動效率提升與勞動時長的拉長。這就陷入了傳統政治經濟學悖論中的員工勞動時長有限,員工勞動效率有邊界的現實困境。

當前正處在由互聯網時代走向智能時代的變革期,互聯網公司慣用的用戶流量變現路徑,未來必將讓位於科技驅動的技術變現路徑。國內互聯網大廠們對此有所察覺,但不爲所動地沉迷於簡單粗糙地拉長員工時長,榨乾最後一點移動互聯網紅利。

如此,互聯網大廠表面的內卷與內裡的焦慮或許會更久一些,畢竟未來的成功密碼不在它們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