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同學排斥、集體舞跟不上...小學3年級自閉症兒子，竟有自己的“對策”？
去年，我們寫了日本譜系娃媽媽星光（星あかり）和她的兒子小昴（mǎo）的故事。（點擊回顧→）
1歲體檢時被醫生指出語言發育遲緩；
3歲時還不會說有意義的語言；
3歲生日的前幾天語言突然爆發，可以用單詞來與人交流。
同一時間，被診斷爲自閉症譜系障礙。
得知診斷結果後，預備幼兒園讓小昴退園。
星光經歷了母子倆灰溜溜地從後門回家，無人相送的心酸、熬夜查完了附近幼兒園信息，天一亮忍住眼淚一家一家打電話，終於被一家幼兒園接收，並被對方安慰：“我更擔心媽媽你的狀態。”
後來，小昴一邊上幼兒園，一邊去機構干預。
一路升級打怪，如廁、興趣單一、手部精細動作、不會寫字等不少問題都在干預下，或生活中得到了改善。他也不會跑出課堂，在走廊盯着停車場的車了。
但，核心社交障礙仍然是無法忽視的問題。
隨着年齡的增長，他的社交意願變得強烈。但在集體中屢屢碰壁。
讓我們看看他在幼兒圓、小學時期間遇到的3件“融入集體”的小事，看看他是如何應對的？
以下爲“星光”的自述——
1.
模仿身邊“社交達人”
和同學隔閡卻越來越深
小昴性格溫和，表裡如一，待人友善，和誰都想搞好關係。
但因爲ASD的社交障礙，他在幼兒園時顯得有些與衆不同——
一羣小朋友聚在一起，按照自己制定的遊戲規則玩，小昴會厚臉皮地“混入”其中。一旦說到車、國旗這些話題，他就“見縫插針”，快速流利地開始自說自話。
和玩過好幾次的朋友在一起時稍好一些，但在玩過家家的時候，對方說“我是媽媽”“我是寶寶”，小昴會回答“小昴是混合動力車”。
到了大班，有了朋友，他的交流能力躍升了一個臺階，但也不能把他劃出“交流障礙”的層級當中。
小學一年級時，小昴進了特需班（自閉症·情緒障礙班）。
這裡的同學們性格不同，但是都有着相似的困擾，絕大部分都集中在社交障礙上。
這羣孩子聚在一起，好像在聽對方說話又好像不在聽，對話成形了又好像沒有，互相和對方說自己想說的話，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樣子。
特需班的孩子有的課會去普通孩子的班級上，那個普通班被稱作“交流班”（融合班）。
這時候他的社交障礙就很明顯了。
對他來說，同學即朋友，見縫插針地找對方說自己想說的話。但對交流班的同學來說，來自特需班的小昴，只是時不時地會來他們教室一起上課的“客人”，他嬉皮笑臉，過分親暱，卻不知在對他們說什麼...隔閡越來越厚。
他不是完全不懂別人的臉色，能感覺到人和人的接觸好像哪裡出了問題，但那個癥結在哪裡，他不明白，就這樣，一邊想要挽回和別人的關係，一邊“進攻”，讓關係惡化了。
不久，他的“榜樣”出現了。
和溫和派的小昴形成對比的是，小拓語言粗魯，外向活潑，運動全能，還有一些狡黠。會說“跟着老子一起來！”都是來自特虛班，都是自來熟。但是他卻能夠輕鬆跨過和交流班同學之間的壁壘。
小昴對這樣的一呼百應的領袖氣質很是憧憬。在家裡，開始模仿小拓常說的話。
一天放學，我看見交流班的幾名同學和小昴在一起。
靠近後，只聽小昴在對他們說：
“跑起來”“跟着老子來”“我是A班（特需班）的小昴，記住了！”“球是我們的好朋友。”...
把這些句子沒頭緒地列在一起說。
這些臺詞都是小拓使用過的臺詞。
小拓一定是在某種語境之中才用這些臺詞的。但小昴用這些臺詞來挽回眼看着快要終結的對話，卻會讓對方更煩。
小昴臉上焦慮，交流班同學臉上則是困擾。
我出聲叫他，交流班的同學臉上的表情鬆了一口氣。
小昴表情着急地緊追了2、3步，然後站住了。握着我的手說：“回去吧”。
回家後，我謹慎地選擇詞彙：
“你幼兒園時的好朋友，公園裡玩耍了2小時的小朋友，都喜歡的是你本來的樣子。”
然後把想到的優點一一細數。我想對他表達的是，支持他學習朋友好的地方，但是你也有許多屬於自己的魅力。
經過一段時間碰壁後，他開始和還沒建立關係的同學拉開距離。即使對方待他親切，他也不會自說自話，只說自己感興趣的話了。
有時，他仍然會激動地重複一些話，社交能力和年齡不相符，但是最近感到他開始意識到距離這件事。不會再勉強自己伸長背脊迎合別人。
慢慢的，他找到了和一樣性格沉穩，喜歡玩耍的孩子，成了好朋友。
看來那次碰壁，雖然給他帶來了心靈上的傷害，也讓他抓住了“邊界感”所代表的意義。
2.
融入幼兒園集體舞
全靠他自己出的“怪招”
幼兒園時，他被診斷爲DCD（發育性協調運動症）。
全身性的運動，比如集體舞、投球；
手部精細動作，比如拿筆、用剪刀、彈樂器，把衣服上的扣子扣上，拉拉鍊、包便當，所有事情都要輔助。
兩腳同時發力跳遠，他到小班的時候纔會。
第一次看見他跳舞是在小班的運動會上。
動作他都記得，但他手腳可動的範圍似乎有限，看上去很僵硬，有一種跳了但是又沒跳的感覺...
但在小昴心裡，他和其他同學一樣在參加集體舞，所以看上去很開心。
中班的時候，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和周圍的人相比，自己並不擅長跳舞這件事。
運動會集體舞的動作，相比小班時難度升級，但這時的小昴還不會單腳跳、同時做幾個動作，也不會做“蹲下、起跳”這樣連續的動作。
輔助老師採取一對一的教，實在做不了的動作，也堅持不放棄的策略。
作爲家長我很感謝這樣費心的指導。但結果是小昴動作也沒學會，因爲和別人分開，單獨接受指導，他明白了自己的手腳不靈活，完全失去了自信。
回想當時，他把自己的缺點暴露在衆人面前，心理負擔真的很沉重啊。
中班運動會時拍的紀念照，他失去了標誌性笑容，顯得非常落寞。可能是意識到了不管怎麼努力都不擅長跳舞。
大班運動會前夕，老師也有單獨指導，但這次捨棄了他實在做不到的動作，只選取了勉強可能做得到的動作，只要他大概做到，能混在集體裡就行。
對於小昴來說，這次策略帶來的感受是：“雖然還是有做不到的動作，但是能做到的動作變多了”。這樣，他也不會完全失去信心。
大班運動會舉辦前幾天，小昴自言自語地說：“運動會那天，爸爸會不會忘了有運動會這件事，把小昴帶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呢。”
但是問他想不想休息，他說“No”。除了跳舞以外的競技比賽他仍然很期待。
運動會當天，我們還在考慮實在不行就說謊發燒休息算了。
運動會如期舉行。
按照流程，最開始是集體舞。
前半部分的屈伸運動、踏步之類需要下半身運動的動作，他都保持不動，直直站立着，只做上半身動作。勉強在人羣中混了過去。
四個陣型變化後，到了他怎麼也跟不上動作的段落。
我想可能他會就這樣站着等時間過去。
沒想到他從口袋裡翻出用手掌假裝的“電話”，帶着“誒？手機來電話了”的表情，點了“接通鍵”，然後把“手機”放在耳朵邊上，點頭哈腰地說：“不好意思，現在在參加運動會呢。一會兒我再打給你哦。”然後掛掉了手機。
這一段落結束，他又繼續和大家“匯合”，一起做動作。
他或許在想：“我不是不會跳，是有工作電話進來了沒辦法才中斷的。”卸下了跳操的重擔，他可以開心無負擔地去參加比賽了。
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常常會碰到“努力了也無法做到的事情。”通常，都是靠着方便的道具，點子策略、或是人們的溫柔來跨越了困難。但在大班的運動會上，這是第一次，他在遇到“這對我來說很難”的狀況時，提出了屬於自己的解決方案。以自己的方式得到了一場快樂的運動會。
3.
開學儀式前的“特殊儀式"
讓我們知道
融合之前還有更重要的...
小昴上幼兒園的時候，很多活動都跟不上大家，比如縫釦子。他曾經一度很着急，想要和大家一樣，但後來他養成了用“和大家在一起就行了”來安慰自己的習慣。
進入小學，在和學校商量之後，我們決定進入特需支援班（自閉症·情緒障礙班）。
因爲那時的他還不能按照指令來進行團體活動。手部精細動作和運動方面都需要老師輔助，交流方面很容易讓對話跑偏。在人少的家和公園，障礙會少很多，所以我們選擇了人少的特需班。
雖然多次參觀過學校，但我和他仍然會有很多的不安。
入學儀式前一天，特需班一年級學生在體育館集合。
老師和大家介紹“明天將在這裡舉辦入學儀式，這裡入口處的椅子是用來...”他繼續介紹着，小昴和其他新生同學們卻無法集中注意力。
孩子們像蜘蛛網一樣散開來，對場館進行“檢查”，小昴也抓住機會慢慢在場館裡轉悠，360度巡視。
有人重點“檢查”椅子，有人重點“檢查”舞臺幕布後面藏着什麼，有人繞體育館一圈地，也有人觀察自己新同學的這些“所作所爲”。
老師也不慌不忙，繼續介紹：“這裡有鋼琴...”有人回來他就開始重新介紹。直到孩子們一個個又回來。
在幼兒園的時候，小昴開始“巡視”教室的時候，我就開始慌張，想要阻止：“爲什麼大家都在認真聽，只有你一個這樣？”
但在這裡，其他家長也同我一樣，想要制止的瞬間，大家一對上眼，變成互相問好：“你們家也是？”然後就變成了共同守護，不再製止。
之後，大家移動到了教室裡，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認真聽老師講話。
途中想要出去的話該怎麼辦、不明白儀式流程的時候該怎麼辦、無法安坐的時候該怎麼辦，老師一一說明了對策， 讓明天的入學儀式有了安全感，這對小昴這種對於不確定感到不安的孩子來說，是很需要的。
我吃驚於老師沒有說“要安靜，要坐好。”看到小昴在能夠自在行動的環境裡，我也感到安心了。
第二天的入學儀式，小昴和新同學們相安無事地度過。
入學儀式結束後，家長們留在體育館，新一年級學生朝着各自教室集體移動，因爲普通班和特需班的校舍不同，所以各自朝着通向自己校舍的門走去。
大多數孩子的表情都是完成任務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小昴望着他們的背影，露出微妙的表情，看上去在想：“要不要追上去呢，還是本來大家就走的是不同的路。”
這並不是悲觀，而是一種接納，接下來，是對新生活的期待和安心。
有趣的同學，願意理解他們的老師，在我所選擇的令人安心的環境中，小昴不必強行融入。
在這樣的感覺裡，屬於小昴的小學之路開始了。
翻譯、編輯 | 心怡
文字、漫畫來源：
LITALICO 発達ナビ 星あかり專欄
·不器用な自閉症息子、運動會のダンスで自信喪失。1年後、年長で自ら編み出したスキルが秀逸すぎて…!?
·特別支援學級で正解だった？悩む母が納得した入學式前日の「ある出來事」
·自閉症息子は誰にでも「マブダチ対応」!?人との距離感、空気が読めず交流學級で空回り…【専門家からのコメント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