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殺死”學而思

文 | 佘宗明

先做個聲明:

我跟學而思(好未來前身)沒有半毛錢利益關係,沒買過他們的股票,沒上過他們的培訓班,也沒有親戚朋友在那裡面上班。

左一個“呵呵”右一個“洗地”的人,請出門右拐找張博洋——他曾在《脫口秀大會》上懟過你們。

寫這篇,不是要替學而思站臺。

在我看來,要是學而思被市場淘汰,那沒什麼大不了的。

只是想着眼於當前環境重申:

企業已經如此的艱難,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爲)穿(難)。

這不是無的放矢。

就在這兩天,昔日坐上教培行業市值頭把交易的學而思,有些犯水逆——似乎怎麼做都是錯。

捱罵主要起於兩點:

1,網傳北京東城區10月10日新增的涉疫風險點位“悅河馬家庭桌遊劇本館”,看似劇本殺店實則補習班,主持人是前學而思語文名師。

“培訓機構借‘劇本殺’變相搞培訓”的話題,由此引發熱議。有網友批學而思“僞裝水平堪比克格勃”。

嚇得學而思趕緊出來闢謠,說與我無關。

2,學而思推直播帶貨,被很多網民質疑模仿新東方:直播間打光佈景、主播帶貨方式,不能說是毫無關係,只能說是一模一樣。

學而思的主播面對直播間評論區的質疑,謙虛地迴應:樂於向班上成績最好的同學學習;模仿並不丟人,會一直學習下去。

可這沒法阻卻許多人的不依不饒:

說白了,這就是:有問題要挑刺,沒問題創造問題也要找茬。

猶記得,去年7月,就在“雙減”政策落地點殺K9那陣子,網傳新東方將遊輪開進公海組織“暑期集訓營”。

該傳言惹惱了俞敏洪。他在闢謠之餘怒斥造謠者:你對新東方到底有多恨,才能在這種艱難時刻還要落井下石?

俞敏洪爲什麼生氣?

因爲那則傳言相當於給他扣上“跟上面政策反着來”的帽子——這頂帽子太要命了,足以壓垮他。

更何況,當時新東方正處於至暗時刻,經不起謠言的“蝴蝶翅膀”在那撲哧。

而謠傳學而思“明面上劇本殺,暗地裡搞培訓”,跟傳新東方在風口浪尖組織公海集訓如出一轍。

在“黃賭毒補”成忌諱的語境中,其殺傷力不容小覷:這相當於說,它們是在給“防止教育×權旁落”的大計使絆子。

雖然造謠者未必是出於多大的惡意,但這很容易以“莫須有”的神手點中教培企業的死穴。

因而,學而思立即出來澄清:自己跟那家劇本殺店沒任何業務關聯,也無員工在店內任職。

這份迴應,與其說是跟謠言叫板,不如說是求生欲滿滿。

畢竟,那頂“陽奉陰違”的帽子太重,它戴不起。

說學而思打着劇本殺幌子搞培訓,是嫌“時代的一粒灰”砸在企業身上還不夠痛,對學而思試圖“複製”新東方大加鞭撻,同樣是落井下石。

學而思想摸新東方的石頭過河,又怎麼了?

說學而思是在抄襲新東方,怕是連基本的商業思維都沒有——這充其量是重新定義了“抄襲”二字。

有的公號把洗稿說成借鑑或致敬,那是抄襲。可學而思學新東方搞“雙語教學”式知識帶貨,算什麼抄襲?

按照某些人的邏輯,你搞叫賣式帶貨,那就是在抄襲李佳琦;你走搞笑整蠱式的帶貨路線,那就是在抄襲小楊哥。

接下來,李佳琦或小楊哥是不是可以向那些“抄襲者”“山寨者”維權?

事實上,在帶貨方面,學而思模仿新東方很正常:學習的低級階段就是模仿,學習的高級階段就是創新,在尊重知識產權的前提下模仿,無可厚非。

東方甄選的出圈,本就是對“1.5曲線”可行性的驗證——所謂的1.5曲線,就是基於企業既有資源積蓄與能力積累,通過大量衍生創新去找到新增長方式。

這也符合“定位之父”傑克·特勞特提出的轉型思路:“最好儘量在原有主業的優勢上發展其他業務,這樣才能充分利用既有的聲譽和知識。”

對學而思、高途而言,雖然董宇輝難以複製,但它們旗下的老師也要口才有口才,也善於“知識輸出”,“抄作業”本再正常不過。

總不能說,班上特優生做對了這道題,他的解題思路就不能參照吧?

就是新東方,也不會盤踞在“知識帶貨”的路口嚷道:此路爲我開,你們請繞道。

依我看,知識帶貨賽道上多些“新東方”,也不是什麼壞事。

我能理解,很多人對新東方和學而思完全是兩種評判的心態。

就在1年半前,教育內卷還是輿論場中的流量收割機型話題。而“內卷時,沒有一個教培機構是無辜的”,則是人們慣有的批判姿勢。

在人們眼中,教培機構是有原罪的。

至於“原罪”是否該導向整體性覆滅的處境,這道思考題對許多人的頭腦來說有些超綱。

雖然對教培機構嘖有煩言,但人們對於新東方的情感會更復雜。

俞敏洪的“精神導師”形象+新東方的“淋着雨卻還替別人撐着傘”式操作,都給它攢下了很多印象分。

東方甄選崛起,跟它的“攢人品”不無關係。

但學而思們很難拿到新東方這手“形象牌”。

首先,儘管學而思跟新東方有許多業務交叉和直接競爭,但在許多人眼中,新東方與學而思的興盛期,分別代表了兩種風潮:開放(搞英語培訓起家);應試(主做應試化科目培訓)。

這讓很多人對二者的觀感大相徑庭。

其次,新東方比學而思早10年成立,它的興衰起伏,是教育市場化的直觀投射,這托起了它的底蘊。相形之下,學而思的發展史,遠沒有那麼“性感”。

去年12月,身爲80後的學而思創始人張邦鑫,在告別會中回顧了學而思從小作坊發展到教培巨頭,三次收縮、潮起潮落的歷程,讓人唏噓不已。

但在外界看來,近些年快速做大的學而思,成功秘訣就在於一個字:卷。

這就決定了,學而思跟新東方的輿論處境,有着不小的差別。

即便如此,沒必要爲難已經落難的學而思。

學而思若是商業運作上違背了道德倫理或法律法規,那該批就批。

可不能拿謠言作爲瞄準鏡,拽着泛道德化機槍對企業肆意掃射。

還是那句話:企業不是不能批,但不該被瞎批。企業不是不能倒,但不該被打倒。

都知道,這幾年,企業的日子也不好過。

不少以往總在擴張商業版圖的企業,現在都開啓了蟄伏過冬模式,首要任務變成了活着。

對部分企業來說,它們當下能對社會做出的最大貢獻,也是活着。

活着,就能容納就業,就能貢獻稅收。

在衆多企業艱難求存的情況下,還嫌它們活的“姿勢”不夠好看,未免失之苛刻。

寒冬期的企業,需要社會系統性支持作爲宜商宜業的生態底座,而不是被有事沒事揣上一腳。

社會系統性支持中,也包括營造良好的輿論環境——它理應是開放的、包容的、理性的,而非被反商思維綁架、被民粹情緒裹挾。

就算現實給輿論批判箭頭的指向畫地爲牢,對企業的批評相對安全,對公衆而言,對企業的苛責也該儘量節制。

要知道,“殺死”一家企業容易,“養活”一家企業卻很難。

別說殺死了某家企業也沒關係,那終歸也連着一堆人的飯碗。

也因如此,對於椰樹椰汁直播間的土味營銷,我懶得去苛責。

它確實有些“俗”,可俗非大過。若站在道德制高點上甩手就是一記舉報,然後集齊龍珠召喚出神(jian)龍(guan),那企業的生存發展空間只會愈發逼仄。

學而思也一樣。就像沒必要要求新東方“直播帶貨不應照搬李佳琦”那樣,沒必要對學而思模仿新東方帶貨攻瑕索垢。

站在道德高地上置喙,固然是看客的特權。可想着怎麼活下來,纔是企業首先要直面的難題。

就算是對企業陷入“共情鈍感”,也沒必要動不動就打拳。

說到底,都挺難,“難人”何苦爲難“難人”?

爲難企業,最終也是爲難我們自己。

所以,多點理解,少點苛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