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場大雪
本文轉自:人民日報
王祥夫
《人民日報》(
2025年01月15日
第 20 版)
“大雪”這個節氣很富有詩意。試想,早上一起來從屋裡推門推不開,從窗子裡朝外望望,原來是一夜大雪封了門,人需要從窗裡跳出去掃雪,把封門的大雪掃開,人才能從屋子裡一個接一個地出來。這樣的早上,隨便望空一喊,或者是哪怕咳嗽一聲,聲音都會顯得格外的清亮。大雪之後的清早,不知爲什麼總是能聽到喜鵲的叫聲,也真是格外的清亮好聽,“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喜鵲不開口不說,一開口就是連叫四聲,叫兩聲的沒聽過,叫三聲的好像更沒聽過。它落在樹的最高枝上,在大雪過後的清晨,尾巴一點一點,“喳喳喳喳、喳喳喳喳”。什麼意思呢?沒人知道,但總是喜慶的、好聽的,沒人不喜歡喜鵲叫。
老鴰的叫聲卻往往是一聲或者兩聲,成羣的老鴰從空中掠過,它們是你一聲我一聲地對答交談,好像是在高空中討論着什麼,“哇——”“哇哇——”也不知道它們到底是什麼意思,它們叫着飛着、叫着飛着就那麼飛遠了,也不管人們在下邊有多少想法有多少疑惑。人們看着越飛越遠的老鴰都會在心裡想,它們這一天一天地飛來飛去,到底是去了什麼地方呢?這簡直是沒人知道。到了晚上,它們又飛着叫着、飛着叫着地飛回來了,它們晚上住在什麼地方?我知道它們的家就在離我家不遠的醫院附近。醫院附近的那些樹上一到了晚上就會落滿老鴰,幾百只,或者比幾百只還多。有人到那些樹下去掃老鴰糞,一掃就能掃半筐。據說這些老鴰糞能治眼疾,但怎麼個治法,誰也說不清,難道是弄些老鴰糞直接抹眼睛上嗎?我問過幾箇中醫大夫,他們都說不知道,這種事問西醫可能也不行,西醫也不懂這個。據說我們老家的土醫生知道,但買張票回去就爲了問問這事也不值得,所以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那些老鴰糞究竟被拿去做了什麼。
下大雪好,我從小就比較喜歡下大雪,一下大雪就可以出去堆個雪人,找根胡蘿蔔當鼻子,找兩個小煤球做眼睛。可大雪這節氣也有一點不好,就是總能聽到豬叫聲,因爲在我的東北老家,這個時候要吃殺豬菜。那麼老大的一個鍋,裡邊“咕嘟咕嘟”滿滿燉的都是酸菜和豬肉粉條,這個菜據說是越燉越好吃,如果外邊下着大雪,還可以喝兩杯。還有就是,大雪一過就可以蒸黏豆包了。豆包師傅這幾天是最忙的時候,他是被人們到處請去給人家和麪。他只負責和麪。頭天和好面,隔一晚上,第二天再來看看面發好了沒有。“發好了,蒸吧!”他一聲令下,這一家人就得忙活一整天。多少黏高粱配多少白麪居然也是學問,關於這一點,你去問大學的教授,他們也未必能說得出來。做黏豆包在東北是件大事,一冬天吃的黏豆包要一下子全蒸出來,然後全放到院子裡去凍。豆包師傅也不收什麼工錢,頂多是拿些黏豆包回去給他的老婆交差。
大雪節氣,所謂“大”,即“盛”的意思,“至此而雪盛矣”。作爲二十四節氣之一,大雪標誌着仲冬時節的正式開始,此時天地已寒冷寂靜,土壤在積蓄生機。在民間,老百姓認爲人與自然是一樣的,所以大雪也是進補的好時節。大雪時節雖然天地清冷,然而早上起來,外面照例是喜鵲在叫,一連四聲,可真是清脆好聽。走出門看一看,說是“大雪”,但老天爺好像還連一點下雪的意思也沒有,真希望它來場大雪,給新的一年預兆一個好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