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池工廠着火是常事，但發生在寧德時代很意外

文丨李梓楠編輯丨龔方毅

9 月 29 日午間，寧德時代位於福建寧德市蕉城區的生產車間 Z 基地起火。一位工程師中午 11 點 40 在 Z 基地對面的員工宿舍看到廠房已經開始冒煙，半小時後，廠房屋頂已經可以看到明火。

“因爲臨近國慶假期，相當一部分工程師都在今天選擇休假。” 他說， Z 基地大部分工作人員都已撤出，並表示暫未發現人員傷亡。

截至發稿前，寧德時代和寧德當地官方並未披露事故原因，也暫未有消息表明火勢撲滅。晚間，寧德時代董事長迴應界面新聞稱，“問題不大。”

Z 基地曾爲特斯拉生產電池，半年前還是全球最先進的鋰電池生產基地

當地消防部門下午通報稱，寧德時代廠區內一獨立建築（面積約 1 萬 5 千平方米）發生火災，消防和相關部門已開始應急撲救，暫未出現人員傷亡。

據我們瞭解，Z 基地有 Z1 和 Z2 兩個生產車間，Z2 車間有 6 條生產線，單條線滿產時每天能生產 3 萬顆電池，每個月的產能足以裝配約 5 萬輛特斯拉 Model 3。

除生產人員外，寧德時代部分出海業務項目組也在這裡辦公，他們的工作也可能受到影響。

Z 基地於 2019 年破土動工，在 2022 年完成產能爬坡，整個基地年產能超過 30 GWh 。Z 基地是寧德時代的第七代產線，寧德時代曾抽調全公司的設備和工藝工程師骨幹參與建設。

在去年底投產第八代產線前，Z 基地是寧德時代最引以爲傲的工廠，也可能是當時全球技術水平最高的電池工廠。因極高的智能製造水準，Z 基地在 2021 年被世界經濟論壇評爲 “燈塔工廠”，是全球電池業界的第一個 “燈塔工廠”。

寧德時代的高管多次在公開場合強調，Z 基地的生產能力大幅領先業界，壞品電池的缺陷流出率不到 10 億分之一，即 Z 基地每生產 10 億個電池，纔有不到 1 個壞品。

到去年末，Z 基地的生產良率超過 94.5%，比業界競爭對手高至少 5 個百分點。

我們此前介紹過，Z 基地負責人安國平在 3 個月前升任寧德時代海外製造基地負責人，目前負責寧德時代國內工廠製造運營的人是華夏，他們都直接向寧德時代董事長曾毓羣直接彙報。

截至發稿前，寧德時代暫未迴應我們的置評請求。

起火原因不明，工程師推測起火點爲化成車間

大部分鋰電工程師對起火事故都不陌生，鋰電池本就是易燃物，電池生產過程中有三分之一的工序都存在起火的可能。

單個電池因跌落變形，或者過度充電等情況都會起火，但單個電池起火乾粉滅火器就能應對。一位寧德時代的供應商工程師告訴我們，Z 基地在 2022 年時也曾發生起火事故，但因發現及時，工程師自己就把火撲滅了，沒有驚動消防隊。

工程師們經歷的大部分起火事故都只有兩種原因。第一種是設備未檢測出壞品電池，導致電池在庫房存放時自燃。

寧德時代 Z 基地的生產線有超過 6800 個質量監測點，這些監測點是一道保障。CCD 相機等設備會檢測出電池中的雜質和壞品，並在合適的工序中排出壞品，每個電池製造完後都還會再經歷一次掃描和充放電檢測。

第二種是電池的分容設備因長時間未檢修或者處於更換產品的過渡期時，給電池過度充放電而引起電池自燃。

我們接觸的多位工程師都表示，如果寧德時代的生產現場人員及時發現起火點，火勢不會燒穿廠房天花板。“目前可以確定的是，寧德時代生產的部分成品電池燒起來了，所以火勢還未撲滅。” 一位工程師說。

一位在寧德時代工作 3 年的前工程師表示，寧德時代是業界最注重生產安全的公司，在不影響生產效率的情況下，寧德時代傾向於購買自帶滅火功能的生產設備以杜絕絕大部分事故。一位生產班長告訴我們，寧德時代每週都會給生產人員進行安全培訓，還有督查專項考覈培訓成果。

寧德時代目前暫未公佈事故發生的初步結論。我們接觸的多位寧德時代工程師推測，起火的是 Z 基地的分容、化成車間。分容和化成之前的注液工序會給電池注入電解液，注液後電池纔會通電。分容和化成工序通常需要數天，電池在這兩個工序中經歷充放電、除靜電並靜置，讓電池中的化學品充分反應。

化成和分容也是鋰電池製造的最後幾個工序，電池經歷這兩個工序和質量檢測後就會進入庫房，化成和分容車間通常緊挨着成品電池庫房，化成車間起火極易引燃庫房。

2023 年 6 月，韓國電池公司 SK on 在江蘇鹽城的動力電池工廠曾因化成工序故障發生火災，當地消防部門稱事故原因是電池充放電設備故障。

着火區域需要昂貴的重建，但對產能影響不大

一位知情人士告訴我們，本次起火涉及的主要是寧德時代的量產測試產線，對寧德時代的產能 “影響不大”。今年上半年，寧德時代的產能利用率已跌落至 65.3%，閒置產能充裕。

Z 基地關鍵的生產設備和工藝控制數據也沒有丟失，寧德時代所有的工廠生產設備都已聯網，他可以很快重建生產線並根據原有數據調試好設備。

但接下來寧德時代大概率需要重建整個 Z2 基地化成之後的近三分之一的工序。化成之前的工序設備能否繼續使用仍未可知。

鋰電池生產對空間潔淨度、溼度、溫度要求極高。空氣中任何大於 50 微米的雜質被捲入電池後都會引發電池短路、起火爆炸。寧德時代要求電池生產線的潔淨度與心臟搭橋手術室相當。一次嚴重的火災會破壞整個生產車間的環境。這次事故摧毀的可能不止是那些被燒焦的設備，其他生產設備的精度也會受到影響。

據我們瞭解，截至 2023 年末，不計算廠房和土地成本的情況下，寧德時代的生產線投入成本爲 1.7 億元 /GWh，以此估算，整個 Z2 基地的設備投入約爲 20 億元。按 7 天化成和分容的時間估算，寧德時代可能會損失約 130 萬個成品電池，這些電池能裝配 1.3 萬輛特斯拉 Model 3，生產成本超過 3 億元。

還有潛在的市值波動。2021 年 1 月 7 日寧德時代子公司邦普循環曾因生產廢料存放不當而引發火災。寧德時代市值在第二天蒸發 500 億元。考慮到本次事故發生在生產電池的工廠而非回收電池廢料的工廠，對寧德時代股價表現的影響可能更大。

電池業每年都會發生生產事故。今年 6 月，爲三星等公司供應電池的韓國公司 Aricell 就曾發生生產事故，23 人在那場事故中遇難。韓國警方事後聲稱，Aricell 存在緊急出口安裝不當、安全培訓不到位等問題，並聲稱事發時 Aricell 處於 “安全真空” 狀態。

以寧德時代在全球動力電池市場的領導地位，外界有理由相信這次事故只是一次意外，而非系統性問題。但也正因爲寧德時代到了今天的規模，行業和市場也許不會只視其爲一次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