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社論》評析TikTok的政治風險策略

TikTok一路在政治叢林中翻滾，各種手法與應對策略，堪爲企業海外投資的政治風險應對參考書。圖／美聯社

美國衆議院近日以近乎突襲式的做法，在對烏克蘭、以色列、臺灣的援外案中夾帶TikTok禁令案，並以360票對58票的懸殊落差，包裹式通過法案。此次禁令要求TikTok在一年內需與其中國母公司「字節跳動」完全剝離，否則將不得在美國營運。該案隨即在23日經參議院表決通過，拜登總統也迅速在24日簽署完成立法。而連同這一次美國衆議院的TikTok禁令案，短短四年間，被質疑有「數據送中」之嫌的TikTok，在美國已經歷至少五波的政治危機。

從經營成果觀之，TikTok可說是績效頗佳的大型全球化企業；雖然僅佔母公司字節跳動營收的20％，卻是母公司成長的主力。目前TikTok光在美國就擁有1.5億用戶，自從美國前總統川普提出禁止TikTok開始，該公司爲符合美國政府的各種要求，不斷調整修正其經營。儘管此番風波前途未卜，TikTok一路在政治叢林中翻滾，各種手法與應對策略，堪爲企業海外投資的政治風險應對參考書：

1、合規策略：如何符合地主國合理或不合理的規定，常是國際企業海外投資需關注的首要考量。在美國政府要求下，TikTok先是與抖音完全剝離，自此國際與中國市場分而治之。繼而在俄烏戰爭之後，TikTok以服從美國監管爲由，停止在俄羅斯接受新內容上傳，形同宣示退出俄羅斯。同時，爲了符合美國對國家數據安全的要求，TikTok啓動所謂的Project Texas，每年耗資十億美元以上委請美商甲骨文進行數據安全的審查工作，用戶的資料與數據演算也在甲骨文的雲上運作。

除了美國，TikTok的合規策略也可見於其他國家，例如當印尼政府禁止平臺線上購物時，TikTok一度關閉在印尼的電商服務；也曾配合印度政府要求，對平臺內容進行過大規模審查。

2、共享策略：與地主國利益共享是企業因應政治風險的另一策略。在國際版TikTok成立之後，20％的股份由創辦人持有，20％的股份由員工擁有，其中包括7,000多名美國人，至於剩下的60％股份則爲美國和國際投資者持有，其中川普的金主Jeff Yass擁有TikTok 15％股份。另外TikTok將Project Texas交給與共和黨交好的甲骨文，也不無利益共享的性質在內。

3、共生策略：在地主國建立有效的共生羣體也是非常重要的做法，在關鍵時刻，可望發揮保護傘的作用。從這個角度而言，TikTok與用戶的共生關係，對其有一定的保障。倘若TikTok被關停，將有超過一億用戶，以及數百萬依賴該平臺謀生的部落客受到影響，一旦用戶將不滿指向支持關停的國會議員甚至是拜登總統，仍有一定的政治壓力。

4、資訊策略：現代民主社會的重大決策必須要有民意基礎。跨國企業在所在國有衆多的利害關係人，也對所在國的存在價值與企業社會責任有貢獻，必須向大衆積極發佈對己有利資訊。TikTok直接在自家平臺將有利的訊息發送給用戶以爭取同情及支持，也積極遊說政治人物或意見領袖。TikTok執行長周受資多次出席聽證會舌戰美國國會議員，除了表達立場與觀點之外，也以此吸引媒體關注，達到發散資訊的效果。

5、關係策略：企業赴海外投資設廠，頭頂別人的天、腳踩別人的地，如何應對地主國政治，是不容易的抉擇。該與政治保持一定距離，還是押注、建立關係？TikTok的關係策略，除了釋出公司股份、主要業務給共和黨友好人士之外，根據已揭露的資料，該公司自2019年起，每年均花費巨資進行遊說，也曾重金聘請前白宮顧問的川普愛將Kellyanne Conway遊說國會。各種點滴可見TikTok甚爲積極經營與共和黨的關係。川普近日對TikTok態度出現180度改變，不排除與此有關。

TikTok的危機雖然仍未解，但諸多應對策略，卻頗具參考價值。臺灣企業對於政治風險並不陌生，面對詭譎的地緣政治風險，企業需有更高的政治風險意識，瞭解該國的政治環境、政治勢力、決策過程、意見領袖、利害關係人、社會禁忌等。除了少數集權國家，現代民主社會的重大決策都必須要有民意基礎，掌握資訊溝通、合法合規、利益共享等，當是企業可引以爲支持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