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之吻

散文

這是我跟她一年一次的盛會，我一定要吻到她。

＊

公主駕到，萬人狂喜。

公主是矜嬌的。她戴纓子帽，身形若錐形紅寶石，晶瑩的糖，膚質細柔不可褻玩。她步履輕盈優雅出巡；於街市小攤上，超市冷櫃裡，流動貨車內，田間園子中展演。所到之處衆人駐足膜拜。公主的臉更緋紅了。

公主，是春天潑灑的一攏攏山櫻，佐以澄亮藍天佐以牛奶佐以一缸浸漬的伏特加，僅是安靜坐臥即令人雙眼酣醉。她是春天最醒目的蝴蝶結，手心上的藝術品。不管有多少維他命內涵，我只在乎她可口的顏質長相。

公主，怎麼樣的姿態都美；正面，斜角，站姿，去蒂，切片，還是不經意翻滾掉落。我東施效顰卻歪倒跌了一地，她看着我泛着微笑的紅光。這不公平。如此精巧的美，紅色的天賦，沒有一支豔麗的口紅能與之相較。我再以視覺撫觸她身軀細微的孔洞，又掉入另一粒幼小種籽，再滋長出一筐筐少女的吻，迷你的吻，一公克的吻，碩大的吻，連體嬰的吻，銳利又模糊的吻，一籮筐瘋狂的吻，吻吻吻，啄得我腦內心花怒放。吻，微酸，甜滋滋，紅辣，令人瘋狂發癲。

好了好了，回來。

當她步出白色馬車走入鄉村風廚房，演員們稍息，道具聽候指令，舞臺華美節目之多，燈光一打，一場華麗的表演就開始了。公主引領衆姐妹躍入深邃大澡盆泡起牛奶Spa。嘎嘎轉轉，不一會，玫瑰紅霎時轉爲粉紅泡泡浪花，草莓奶昔瀑流而下。漂亮！她們遂又轉身挽着紅豆泥躺於白糯牀，揉爲一顆渾圓飽滿的草莓大福。執小銀刀剖半，古典雕紋瓷盤上乍現一對對粉白胴體。

音樂開啓，香草醬奶油率先進場旋舞，大地瞬間白雪皚皚。雞蛋褪下殼衣邀請麪粉也來一曲華爾滋。隨着音樂墜下鋼鉢，轉圈，揚起，滑落，一片絲絨質地，翩翩音符融化於空氣中。中場休息。她們鋪平大舞裙，進烤箱，香味四溢，成爲金黃塔皮。杏仁奶油卡士達醬於塔皮上滑冰，公主率衆草莓姐妹擠滿塔皮，刷果膠，灑糖粉。插上卡片：「法式卡士達草莓塔」。

下個節目：「草莓奶油蛋糕」。蛋黃香草精油脂牛奶手拉手，跳起布拉姆斯圓舞曲。蛋白她最興奮，轉圈，轉圈，再轉圈，發起白泡泡幕斯，麪粉砂糖加入舞羣陣容，執攪拌棒如輕握小提琴弓，細緻的指尖隨之輕柔晃動，五線譜河流掂起音符，水乳交融大合唱。傾入模具，送進烤箱，出爐。草莓公主們一一坐鎮，繞圈擠花袋，朵朵鮮奶油於焉綻開。

投射燈再度啪啪落下，公主與佳麗齊跳入玻璃高腳杯，誘人的肉體甜滋滋，煉乳酣暢淋漓。

＊

這個世界真真假假，層層堆砌，充斥太多膺品僞裝幻術欺騙，我早已不相信美，不相信愛。而今日天空瓦藍平靜，山櫻粉豔黃花風鈴木沿徑爆開，落瓣一地春雪，草皮青綠如我發燙的心。妳美得誠懇真實，宛如詩句間的甜逗點，妳濃縮爲一球迷人的童話，凝固的皺褶，請安心停泊於我柔軟的掌心吧！頃刻，我忍不住掬起公主輕盈的下頷喃喃告白；親愛的，我是真的，我是真的，我是真的，沒有一丁點虛假雜質。

公主緩緩移動螢紅身軀，眼神熾熱凝睇着我。我闔上眼，靜候這神聖的一刻……

撲通，一顆草莓的重量打碎夢境。我滿臉潮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