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穎寫小說 16年再磨一劍

李佳穎(右)新作《進烤箱的好日子》由自轉星球出版,社長黃俊隆(左)迴歸編輯角色認爲做文學書就是某種使命。(鄧博仁攝)

《進烤箱的好日子》是一本追殺小學同學,對戰他人記憶的回憶錄,同時也是一部成長小說。(自轉星球提供)

16年未出書,語言學博士李佳穎終於有了新作《進烤箱的好日子》,希望得到「這個小說好看」的讚美。(鄧博仁攝)

一出手就拿下小說新人獎首獎,卻有長達16年的時間未有新作品,李佳穎以《進烤箱的好日子》迴歸,一樣簡單、精準的語言風格,卻不再是短篇小說,這回她「容忍」自己長篇地寫生活,也允許「我」的口吻出現在小說中。易於親近是她的遊戲設定,然而每一扇門後出現的不只是好玩,還要讓人透過門縫,好奇創作者到底是如何創作?

不想當說教的作者

婚後旅居波士頓,兒子出生那年正是李佳穎上一本著作《小碎肉末》出版的同一年。總是在被問到「還在寫作嗎?」想起自己電腦裡開的文字檔,回說:「有啊!我有在寫!」對她而言這16年的狀態就是「生活」。「生活並沒有停下來,在生活裡會經歷很多。」包括沒有寫作的狀態,包括孩子的成長,包括生活的環境是多元族羣。李佳穎的文字檔一直在那裡,一句句地紀錄着「會有很多時候覺得還蠻值得寫成一篇小說的,像燈泡的東西在那裡」,儘管並沒有任何一句發展成小說。

李佳穎的文檔就像閃耀的遊標總讓人期待着未完待續,她自己在停筆多年後再回頭看文檔「總覺得怪怪的,這不是我的故事,我也不喜歡在小說裡透露太多『自己』,但怎麼看都像我的口氣,我的想法。」她也打趣作爲讀者,每每看到小說裡有甲、乙、丙、丁各種角色「但都是作者跑出來,作者在說教」時,總是不置可否,她自問:「有什麼方法不要這樣嗎?」她回答:「有的,就是要不斷地debug」。

學習容忍有廢話

《進烤箱的好日子》故事由已成年的主角,小說作者阿丹決定寫回憶錄,爲了寫自己15歲前的故事而一一告知、聯絡過去的同學好友。回憶錄由友情、愛情、家庭、女孩的第一次生理期等成長和生活細節串成,是李佳穎一直想寫的前青春期成長故事;在形式上則藉由主角寫回憶錄,以及寫回憶錄所遇到的難題與查證,雙線交錯反思小說與書寫語言的真實性,也討論創作者在寫作上會遇到的事。

「小說的趨勢似乎是,若不是工作卻寫工人,別人就會說你『挪用』,所以倒不如寫自己吧。」小說的真實與虛構一直是文學創作討論的議題,李佳穎藉着寫回憶錄這樣的形式,用來討論創作,「也看看想寫的東西和別人會看見的東西,中間的落差。」過去寫短篇小說而今首次嘗試中長篇,李佳穎認爲最不同的是「要容忍有廢話」。

「短篇的每一句都應該可以呼應每一個段落、某一個情感,一句廢話都不能有。」作爲自己作品的第一個讀者,李佳穎習慣不斷重讀作品並且一直刪文,但長篇的「廢話」某方面而言是美學、風格的積累。除了學着容忍「廢話」,這次創作《進烤箱的好日子》也嘗試「不任性」。

「以前寫小說是任性的,只寫我想要寫的,用我想表達的方式;但這次的故事是先把讀者放在心裡,讀者的面目很清楚,是想寫給國、高中生看的。」爲了讓前成年人對小說感興趣,此次小說的腔調和過去也很不同,「要節奏快,幽默,要能是他們好奇的東西,寫到最後其實很好玩,好像真的是那個年紀的小孩。」

簡單就不易過時

不變的是李佳穎的文字一貫地簡單,她喜歡用簡單的語言說複雜的故事。然而在今日網路充斥哏圖、迷因,動輒公審、負評的時代,創作和創作心態是否更難拿捏?李佳穎一貫輕鬆地認爲哏圖、語錄句型被當遊戲般廣傳、接力,也是一種才能。「在社會語言學中有『community practice』一詞,語言其實是社羣的集體練習。」語言學博士平日不經營社羣媒體的李佳穎,實樂於接受、觀察着種種當代語言文化現象。

有趣的是,李佳穎不斷打磨,精準地希望用簡單的語言進行書寫,「因爲簡單就不易過時」;但也藉由小說訴說:「任何影像,聲音,文字,廣義的記錄都是一種對上帝的褻瀆,一旦有了不朽的念頭,大家都得進烤箱。」由美國詩人普拉絲把頭放進烤箱的自殺方式,幽微地反射寫作者的心情,特別是在在數位足跡時代。

李佳穎透過小說帶來的諸多拷問像是搔在腦門上的癢,有點被戳中的痛快,但她更在乎的則是像網路迷因好不好笑?有沒有哏?「『這個小說好看』就是對這個作品最棒的讚美。」李佳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