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必榮專欄》俄烏停戰怎麼談

當川普提出俄烏停戰的時候，普丁的迴應是「很棒，也很正確」，但提出一長串條件作爲對案。圖爲俄羅斯士兵14日乘坐一輛自走砲在俄國的庫斯克地區挺進。（美聯社）

俄烏戰爭在許多層面都爲國際關係學者提供了最好的研究素材。現在最熱門的題目，就是這場戰爭該怎麼停? 停戰談判該怎麼談?

談判有「重結果」的真談判，也有「重過程」的假談判。但不管真假，有一點是共通的：那就是大家都不希望背上阻撓和平的罪名。澤倫斯基之所以最後決定走向談判桌，原因之一就是不想背上這樣的罪名。所以就算是假談判，裝也要裝得揮汗如雨，往來奔走，很認真談判的樣子。這就是「用談判的方法，達成不談判的目的」。以色列總理尼坦雅胡深諳箇中三昧，他從來就不想跟哈瑪斯談判，但總能找到理由，把破壞談判的罪名拋給對方。普丁也是。

當川普提出俄烏停戰的時候，普丁的迴應是「很棒，也很正確」，他「原則上支持」，然後提出他一長串條件作爲對案。這是典型「yes,but」的句型。這種句型多半是東方人在用，西方人慣用的是「no,but」，但普丁卻用得很順。

普丁用他的條件爲談判定錨，想掌控談判的主導權。主導談判的意圖也表現在細節上。當美國特使魏科夫13日到莫斯科與普丁會談的時候，普丁讓他乾等了8小時才見到面。雖說遲到是普丁在外交場合的慣性，但讓美使枯等8小時則明顯是一種宣示，告訴美國談判的節奏是俄國說了算。

普丁提的對案，是西方根本不可能答應的。如果是真談判，這個戰術就是開高走低，這也是川普典型的談判風格：開高（think big），預留後面走低的空間。如果是假談判，這就是用談判的方法達成不談判的目的。普丁應該屬於後者。因爲現在俄烏戰場上，俄國打得順風順水，根本沒有非談判不可的急迫性。所以他只想拖一下時間，待收復庫斯克，烏克蘭已經沒有籌碼後，再坐下來談判。

反倒是川普看起來比較急。川普從做房地產商人時就是這樣，沒耐性，還好有他的律師羅斯幫他在細節上把關。川普1.0時跟中國大陸進行貿易談判，也是一樣急於求成。當時聯邦調查局一箇中國問題專家就說，川普跟習近平博弈，一個是打撲克的，一個是下圍棋的，打撲克的沒耐性，怎麼會贏？

現在對普丁也是一樣。還沒開始談，川普就先讓了兩步：一是承諾烏克蘭不會進北約，一是要烏克蘭接受失地的戰爭結果。普丁一看美國這麼急，自然在姿態上就強硬了起來。

西方與俄國缺少互信，也讓談判無法真正開始。大家都認爲對方是想以談判爲名，爲自己買到時間，等到喘息完畢，整裝完成，接着繼續打。所以萬不能上當。其實有沒有互信，向來不是談判會不會開始的原因。談判發生的關鍵，是要先有一個無法容忍的僵局，逼得大家非談不可。互信可以在談判開始以後，在過程中逐步累積。

由這點來看，俄國之所以還不想真談，就是因爲認爲自己還有機會贏，還沒碰到無法容忍的僵局。這時西方該怎麼辦？加壓，讓俄國真的痛，這樣他纔會被逼着認真談判。怎麼加壓？加大對俄國石油、天然氣的制裁是最好的方法。西方會這樣做嗎？我們拭目以待。（作者爲東吳大學政治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