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軍真正的老大，已經開始備戰下賽季了

綠凱在2024年總決賽中以4-1的總比分戰勝獨行俠，拿到隊史第18個總冠軍。

這個索然無味的結局倒沒什麼，畢竟勿謂貓三言之不預（2024年總決賽前瞻：綠凱VS獨行俠）。比綠凱奪冠結局更熱鬧一點的，反而是杰倫-布朗被選爲FMVP，我們都看到了塔圖姆的微表情，結合之前直播鏡頭懟臉拍攝他的各種縫合怪式COSPLAY慶祝，整個事情就顯得有點黑色幽默。

於是綠凱能夠提供給社區討論的話題只剩下誰纔是這支球隊的MVP，當然“MVP”是老美的說法，我們這邊的措辭一般是“當家”，結論我大概看了一下，多數網友贊同綠凱的大當家有六個，或者說有六個二當家。另外我還看到有人說這支綠凱的MVP應該是布拉德-史蒂文斯，這個觀點有點意思，尤其當它是從前任勇士總經理邁爾斯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就多少有點耐人尋味。

綠凱上一個冠軍是在16年前拿到的，而再上一個，則要再往前數22年。2008年拿到第17冠後，球隊又保持了幾年競爭力，然後開始進入下滑通道，球隊總裁安吉提前開始着手拆隊重建，他送走了冠軍綠凱能送走的所有人，以換回選秀籤。這段時間裡，安吉收集了8個首輪籤，其他6個基本上都沒能爲己所用，但剩下的2個，就是塔圖姆和杰倫-布朗。

在2013年夏秋之交綠凱大拆隊的過程中，安吉還把冠軍教頭道格-裡弗斯也送出去換回了1個首輪，毫無意外這個首輪也廢了，唯一好處是既然送走了裡弗斯，他們就需要找到一個替代品。常理而言，一個重建教練不能太貴，安吉從巴特勒大學挖角來優秀的年輕教頭布拉德-史蒂文斯，一出手就是6年2200萬，平均每年不到400萬，現在看起來沒什麼，但那是2013年，作爲參考，2014年費舍爾去尼克斯當主帥，領500萬年薪，能排到當時教練崗位工資第4高。

請來史蒂文斯很不容易，畢竟他很忠誠。2013年3月份有消息說UCLA給史蒂文斯開出了250-300萬年薪的合同，但史蒂文斯堅決不從，“我甚至都不理解爲什麼大家總覺得我會離開。請巴大各級領導、各界校友、各位同仁和衆位同學放心，我史某人會一直留在這裡。”

這個定心丸發佈之後4個月，史蒂文斯在安吉遞過來的合同上籤下了字。安吉說他請來史蒂文斯的原因是“他和我有很多相同的價值觀”，並期待“與他一起爲第18面總冠軍旗幟而努力”。

當然也有一種馬後炮的說法是請來史蒂文斯就是爲了勾引他在巴特勒大學得意門生海沃德來投。2017年夏天海沃德投奔綠凱確實和史蒂文斯有點關係，但如果說2013年安吉就看中爵士板凳席上競爭最佳第六人未果的海沃德，未免也有點太神。所以事情可能並沒有那麼一盤大棋，巴特勒大學在職業籃球領域並不是什麼名校，海沃德之前只在1949年出過一個球員進入了NBA前身BAA。史蒂文斯作爲年輕教練員，帶着校隊打出好成績，曾經連續兩年率隊闖入NCAA總決賽斬獲亞軍，這些可能都是吸引重建球隊的資本。

2013-14賽季史蒂文斯在37歲的年紀上成爲綠凱主帥後，幾乎沒有水土不服，更重要的是也沒有球員不服，畢竟安吉已經爲他掃清了一切障礙，最後一名08冠軍隊託孤之臣隆多很快被掃地出門，球隊運轉出人意料地良好，迎來小托馬斯時代，僅擺爛一年就殺回了季後賽，到了2016-17賽季，他們選中探花杰倫-布朗，球隊殺到了分區決賽。

這4年間，史蒂文斯帶隊分別取得25勝、40勝、48勝、53勝，肉眼可見的穩定進步，而且除了靜靜等待一卡車鈔票續約的小托馬斯，大家都要價不高，球隊幾乎沒有什麼薪金上的煩惱。

所以更重要的事情是2017年夏天選秀，而綠凱手握狀元籤。我曾經說過一個觀點，作爲球隊經理人如果以蠅營狗苟保住工作爲己任，那麼拿到狀元籤卻選中了本內特，和拿到一箇中等首輪籤最後刮中布萊恩特，前者的職場風險遠大於後者。

選秀之前安吉用狀元籤換回了76人手中的3號籤和一個未來首輪籤。關於這筆交易有幾條邏輯線：

1、安吉認爲本屆預期高順位新秀差異不大，福爾茲、大球和塔圖姆都有光明的前途，但綠凱已經有了正牌控衛小托馬斯，從球隊構成的角度看，小前鋒位置上的塔圖姆是最佳人選。

2、儘管球隊已經殺進了東決，但安吉認爲球隊沒有爭奪第18面旗子的實力，他還是想多攢幾個首輪。

3、安吉在訓練營中已經發現福爾茲水平不過爾爾，但坊間已經有消息說費城非常喜歡福爾茲，有這種好事不騙不是老安吉。

至於後來安吉說即便自己使用了狀元籤也會拿下塔圖姆，到底是真心實意還是賣個人情，也只能姑妄聽之了。

得到塔圖姆的好處並沒有立即顯現出來，因爲接下來安吉又裸籤海沃德，用只剩半個屁股的小托馬斯從騎士換回了歐文。兩筆操作下來，綠凱真的成爲了總冠軍有力爭奪者。

史蒂文斯的執教風評也在2017-18賽季達到了頂峰，他在過去三年最佳主教練評選中都有第一選票入賬，排名兩度達到過第4，而到了這個賽季，他拿到了23張第一選票，最佳主帥排名第三，他的綠凱雖然在賽季頭5分鐘就失去了海沃德，中段又失去了歐文，還是再次闖入東部決賽，三探花和18版詹姆斯大戰7場，最後敗北。

那個系列賽結束後，史蒂文斯留下一句話令我記憶至今：“幼稚有時候也是一種力量。”

這話之所以讓我印象深刻，就是因爲乍一看此話很奇怪，感覺沒道理，但仔細一想，確實沒道理，最後歷史證明了，真的沒道理，因爲隨後一年的綠凱，就能從歐文的身上體會到幼稚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

而隨後一年開始，史蒂文斯失去了“幼稚光環”，也逐漸淡出了牛逼主帥評價體系，因爲評價標準會隨着時間而變化，青工進廠4年能夠發現一個現場缺陷被視作未來可期，5年後還是隻能發現類似缺陷卻無法得到更多肯定，2019、20、21連續三年最佳主教練評選，史蒂文斯合計只得到5分。

在這三年裡，綠凱除了歐文身上應驗“你來之前我們是東決球隊，你走之後我們還是東決球隊”之外，別無建樹，在此期間，安吉令人印象深刻的操作無非是和歐文說再見，和拜恩斯說再見，以及最重要的，和霍福德說再見，並用羅齊爾換回了肯巴-沃克。

而到了2021年夏天，安吉做出了自己作爲綠凱掌舵人18年來最後一個決定，退休，然後舉薦史蒂文斯成爲總裁。

回顧安吉和史蒂文斯共同存在的8年時光，我們可以輕易看到安吉做到了什麼，他打造了一個美好的王朝開局模樣，給凱蜜構建了最豐滿的夢，在夢裡，他們應該像比爾-拉塞爾續上拉里-伯德一樣福壽永昌，先靠歐文、海沃德、霍福德和年輕的配角們拿下一個冠軍，然後年輕的探花們繼續成長，綠凱將成爲既擁有現在，又擁有未來的恐怖存在，在勇士王朝的東邊赫然崛起，第18面旗幟只是遲早的事情。

最後我們從夢中醒來，這支綠凱8年間在季後賽要命時刻的表現還不如2008年皮爾斯的菊花強硬，旗幟沒有如約升起，安吉倒被掛上了路燈，人們突然發現安吉下的一盤大棋原來是跳棋，所有試圖一步登天的跳躍落到實處最終只留下了史蒂文斯、塔圖姆和布朗。然後你看着塔圖姆日復一日地運球出手三分逐漸變成劉易斯，你看着杰倫在場上運球失誤的樣子就像看見了另一個杰倫，然後你聽見斯瑪特在旁邊大喊大叫。

站在2021年夏天，你看到的是一支幾乎瀕臨崩盤的凱爾特人，你耳邊聽到最多關於他們的建議是將雙J交易出去一個，你對這支球隊未來最多的思考是塔圖姆究竟會變成怎樣的一個球員，身爲科蜜的他會逐漸向着科黑們最津津樂道的方向進發嗎？

然後是史蒂文斯，度過失敗的2021年之後，我幾乎懷疑他即將下課，因爲從根子上講，他是一個坡腳的教練，他在防守端的造詣要遠遠超過進攻端，球隊來到目前這個階段，仍然擁有充足的戰力，只是缺乏一個能夠帶領兩名年輕球星更進一步的人。

但你不知道安吉如何說服綠凱老闆作出了這個決定，這個決定看上去如此絲滑和理所應當。安吉退休，史蒂文斯從主帥變成總裁後，球隊老闆接受媒體採訪時說的話，與八年前安吉引入史蒂文斯時對媒體說的話幾乎一樣：

“布拉德和我今天早上進行交談，並敲定了最終決定，我們互相承諾，要爲球隊奪得第18座總冠軍，至死方休（to win banner 18 or die trying）”

這一年史蒂文斯45歲，“至死方休”真的是太慘烈又太遙遠的諾言。上一次聽到有人用這個詞，還是李宗盛寫《山丘》，說要“不自量力的還手，直至死方休”，你也不知道誰揍了綠凱，反正他們就是想要還手。

所以不怎麼樣的主教練可以成爲不賴的總經理嗎，尤其以“第18個總冠軍”爲標準的話？我沒有太多證據，但史蒂文斯給出了他的證明過程。

史蒂文斯做出的第一個重要決定，就是將老了2歲的霍福德從雷霆撈回來。也可能是他管理層生涯第二重要的決定。

至於其他的那些決定，因爲時間距離當下較近，都算是耳熟能詳了，教練席上2021年僱傭烏度卡，2022年又揮淚刷卡，2022年僱傭馬祖拉，2023年夏天遭遇金碧輝煌的廁所危機後還力保馬祖拉，堅強到甚至讓人懷疑烏度卡偷情的對象是不是就是馬祖拉。

球員方面，除了霍福德，第一步是引入懷特，然後纔是2023年引入鉑金和霍樂迪。史蒂文斯的操作不需要什麼“凱爾特人有意”流言飛上十天半個月的磨磨唧唧，你第二天醒來就能看到此前從未發現端倪的消息，一切都顯得那麼簡潔有力，就像你在微博上看到貓三的2024年季後賽預測一樣，最重要的，最後的結果證明，他們都是對的。

但所有這些都不是史蒂文斯對第18支冠軍綠凱最重要的決定，他所作出最重要的決定在於：從2017年到2022年，當市場上出現保羅-喬治、巴特勒、倫納德、戴維斯和杜蘭特這些球員時，綠凱不是沒有傳出過簽下這些球員的流言，也不是缺乏足夠的籌碼和空間，但史蒂文斯會是那個走進老闆辦公室，然後又走出老闆辦公室，最後來到塔圖姆和布朗面前，親口宣佈球隊會繼續留下他們的那個人。

奪冠之後，馬祖拉說“我們走到這裡要感謝所有人，包括那些已經不在球隊的人”，這話理解上可以很多元，感謝斯瑪特是一種維度的情況，感謝歐文則是另一種維度的情感，無論如何，安吉是這支冠軍綠凱繞不開的奠基人。但如果不是2021年他和史蒂文斯的這次切換，我們還能不能收穫這樣一支冠軍球隊，會是一個巨大的問號。

安吉這輩子最大的操作準則，大概就是不破不立來票大的，即便是去到爵士，這條準則仍被貫徹得十分清楚，事實上他確實取得了成功，而且如果加上幾個如果，如果去掉2017-18賽季開始的那5分鐘沒有發生，他真的有可能再來一次。史蒂文斯就有所不同，他的操作更傾向於堅持和來幾票中等的，而最後一個總冠軍證明了不破，有時候也可以立。

但能立多久，則是另一個問題。2009年、2010年、2012年，三巨頭版本凱爾特人都曾經擁有過不錯的機會，真正不錯的機會，但他們最終沒有得到另一枚總冠軍戒指。現在是2024年，綠凱奪冠的所有核心陣容，幾乎都會出現在下賽季，霍樂迪和鉑金都得到了長約保證，懷特想必也會得到他想要的，他們的薪金總額會爆炸，他們會交更多稅，但他們也更接近得到一次2連冠的機會。

追夢-格林說考慮到薪金規則的變遷，NBA發展到如今已經不太可能出現另一支連冠的球隊了。他說的大抵不錯，畢竟去年掘金奪冠之後，立即表態要學馬刺8年4冠而不是追求連冠，你聽得出他們的表態既高遠又苟且，十分的狡猾。實際上，綠凱今年奪冠，是NBA第二次出現連續6年總冠軍不重複，上一次還要追溯到1975到1980這6個冠軍時期。綠凱明年的陣容看起來仍然無懈可擊，但詹姆斯說過，奪冠需要足夠的運氣，如果綠凱真的在這個時代裡做到了2連冠，其含金量不會比在聯盟只有9支球隊、球員無法自由流通的老時代裡拿下8連冠低很多。

但如果他們就是無法做到呢？

布朗在拿到兩個獎盃後已經爲我們預言過了：“那些質疑我們的人，現在他們可能安靜了。但他們還會再回來的。”

無論如何，史蒂文斯已經悄悄開始了下賽季的準備：“今天我們會盡情慶祝，但是……明天選秀工作就要開始了，那也會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