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克爾：從未對普丁抱幻想 烏俄戰爭西方也有責任

2019年12月10日，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德國總理梅克爾和俄羅斯總統普丁於在法國巴黎舉行諾曼第峰會後出席聯合記者會。（路透社）

德國前總理梅克爾（Angela Merkel）2021年卸任之後全力撰寫的回憶錄即將在下週二（26日）出版，德國媒體《明鏡雜誌》（Der Spiegel）22日專訪梅克爾關於新書以及美國大選結果、北約、普丁與烏俄戰爭以及德國經濟問題的看法。他也破題指出烏俄戰爭是一個逐步發展的過程，並強調：「我們西方也需要檢視自己是否完全正確。」

梅克爾的政治遺產時常招致批評，尤其是俄羅斯與能源政策。記者提問2000年首次見到普丁時，他是否從一開始就有明確計劃，或逐步激進化？

梅克爾指出，她從未對他抱幻想。他一直有獨裁傾向，他的自以爲是常令我困擾。但我不認爲他2000年上任時就計劃攻擊烏克蘭。這是一個逐步發展的過程，並強調：「我們西方也需要檢視自己是否完全正確。」

談到2008年北約布加勒斯特峰會，美國與部分東歐國家希望讓烏克蘭進入北約，德國爲何反對時，梅克爾指出：

「當時討論的是行動計劃，但我認爲那是過於理想化的政治。從行動計劃到正式加入北約可能需要數年，普丁不會坐視不管。若當時普丁採取行動，北約是否會軍事介入？若不介入，又會對烏克蘭和北約造成什麼影響？這些是我考量的因素。」

明鏡記者反問這是否導致北約內部分裂？梅克爾則指出：「反過來說，爲何跟美國立場不同，就是（北約）分裂者？當時我同意達成妥協：不接受北約候選國地位，但原則上保證烏克蘭和喬治亞有一天會加入北約。這還不只是德國的立場，也獲得法國及其他國家也支持。」

明鏡記者接着問：您是否認爲自己成了烏俄戰爭的替罪羊？

梅克爾：「是的，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甚至邀請我和法國前總統薩科齊到布查，似乎暗示布查慘案與我們在布加勒斯特的立場有關。」

明鏡記者接着問她是否感到不公平？梅克爾答：「我欽佩澤倫斯基的勇氣，但我不同意他的指控。」

SPIEGEL：如果您早已看清普丁，爲何不採取更多行動？

梅克爾：「我試圖通過和平方式解決衝突，同時也加強威懾。例如，2014年北約峰會確立各國將國防支出提高到GDP的2%。但坦白說，進展有限。主要來自德國國內阻力，尤其是聯合政府中的社民黨（SPD）。我們在無人機採購、美國駐德國核武現代化等問題上多次協商，但始終無法推進。」

明鏡記者提問，您不是總理嗎？應該有更大的決策權？

梅克爾：「是的，我是總理，但在民主制度下，總理的權力有限。」

明鏡記者接着尖銳提問，既然從未低估普丁，但在防範其侵略方面卻顯不足，例如未加強德國防禦、未向烏克蘭提供武器、也未終止對俄羅斯天然氣的依賴。這種矛盾如何解釋？

梅克爾表示：「寫書時我已預料到這樣的討論會沒完沒了。許多關鍵背景如今被忽視，例如，烏克蘭與波蘭並不完全反對我們進口俄羅斯天然氣，只要經過它們領土並收取過境費。」

接着他們談到爲何2014年克里米亞被併吞後，仍通過北溪2號管道向普丁輸送資金？

梅克爾答：「即使北溪2號（Nordstream 2）從未啓用，俄羅斯依舊會發動戰爭。今天依然有其他國家在經濟上支持俄羅斯，若當時我們全面中斷與俄羅斯的經濟聯繫，結果可能也不會不同。」

被問及是否依然認爲北溪2號（Nordstream 2）的決定是否正確時，梅克爾肯定道：「我認爲，爲德國經濟爭取低價能源是我的責任。我們現在看到，昂貴的能源價格對德國的影響有多大。如果當時終止與俄羅斯的天然氣貿易，我既不會得到國內政治籌碼，當然也不會得到商業支持。

此外，我認爲北溪2號在政治上也有意義——在冷戰後的新秩序中，如何能夠與像普丁這樣的人保持聯繫？試圖共享繁榮。」

明鏡記者接着指控，爲何不承認這是一個錯誤？梅克爾回答：「因爲我竭盡全力避免今天這種局面。2015年在明斯克談判中，我試圖阻止俄羅斯在烏克蘭東部的進一步推進。當時，全面切斷經濟聯繫並不明智。此外，在歐盟內部推動制裁已經非常困難，要達成更多共識更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