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內戰戰火不停歇 難民返家希望燃起又破滅

2021年緬甸軍事政變,內戰至今3年,泰緬邊境的難民村有增無減。百姓們因爲戰火被迫逃離家園,在自己的土地上成了流亡難民,回家的希望燃了又滅,不知道何時纔是戰爭的終點。

5、6月的泰緬邊境上,雨季正要來臨。剛剛還豔陽高照的天空,一瞬間突然暗了下來。

遠方雷聲嗡嗡低鳴,眼看熱帶地區常有的雷陣雨可能就要落下,緬甸羅扣(Loh Kaw)難民村主事者伊娃(Eh Wah)皺了皺眉,擡頭憂慮地看了一眼天空,擔心村民們的簡陋房屋,抵擋不住雨季時熱帶暴雨的攻勢。

2021年2月,緬甸軍方以「選舉舞弊」爲由,對執政黨「全國民主聯盟」(National League forDemocracy)民選政府發動政變,包括總統溫敏(WinMyint)、實質領導人翁山蘇姬(Aung San Suu Kyi)在內,多名執政黨高層遭軍方逮捕。

大批抗議民衆上街與軍警激烈對抗。抗爭從大城市如仰光和曼德勒開始,蔓延到全緬甸。軍警強力鎮壓抗議民衆,隨着各邦武裝勢力加入對抗軍政府的行列,全國遍地烽火,死傷無數。

同年12月中,緬甸克倫邦(Kayin)城市勒給勾(Lae Koe Kaw)發生軍民激烈衝突。老百姓開始逃離城市,往叢林或是緬泰邊境遷徙;內戰持續了3年,邊境的難民村卻是有增無減。

伊娃一開始和50多名民衆逃到克倫邦的沃裡地區(Wal Lay)。眼看內戰戰火持續延燒,逃亡羣衆達300人,衆人決定先在羅扣這地方蓋起簡單的房子遮風擋雨,希望戰火早點結束就可以回家。

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2年多。他們在自己的土地上成了流亡難民,而這樣沒有希望的日子,仍然看不到終點。

內戰打打停停。伊娃一度以爲可以回到勒給勾家鄉,一旦戰鬥再起,回家的希望又滅。

●返鄉希望一再破滅 難民心情「超越沮喪」

兩年多來,村民們就在不斷地燃起希望,卻又不斷失望中度過。伊娃形容自己的心情已經超越沮喪:「有時候會想拿起槍來上戰場,一切就可以結束了。」

居住在難民村一切只能從簡。簡單的辦公室,簡單的小診所,簡單的教學空間。伊娃雖無村長之名,實際上就是羅扣難民村的主事者;她和救援的國際組織聯繫,列出難民村需要的生活物資,居住在泰國美索地區(Mae Sot)的緬甸人也會定期捐贈物資,幫助難民們度過難關。

身爲實質上的村長,伊娃要煩惱的事情太多。煩惱村內的食物來源,煩惱村民的健康問題,村民有什麼大小事,都要來找伊娃排解。

令人擔憂的不只村民大大小小生活上的問題,還有難民村孩子們的教育問題。儘管是臨時搭建的難民村,伊娃覺得不能讓孩子的教育中斷,因此問了有教學背景的村民是否願意教學,接着空出難民村中一塊空間做爲教學的地方,並四處募集教材。

●孩童不知憂愁 「但還是想回家」

相較於大人滿眼憂心忡忡,對難民村的孩子們來說,政變或內戰都是遙遠又模糊的概念。他們只知道現在在難民村,每天都可以和一羣同齡的孩子一起玩,日子比起以前快樂多了。

13歲的波達(Phoe Thar)有着靦腆燦爛的笑容。他笑着說,他在勒給勾沒有朋友,在難民村卻有很多朋友可以一起玩耍,生活很開心。「但我還是想回家。」

波達最喜歡的課程是英文。他務實地說,因爲學英文可以賺更多錢養父母。不過,成爲足球員纔是他內心深處的夢想。

金威倫(Khin Wai Lwin)和波達同年,卻有着小女孩的沉穩。因爲疫情和政變,金威倫已經很多年沒上學,反而來到難民村可以學習。她很滿足,但也還是想回家;雖然年紀小小,金威倫已經想好未來要成爲老師,要把教育傳承下去。

●戰火爆發失去一切 年輕教師盼孩子擁有未來

24歲的蘇娜迪賴(Soe Nadi Hlaing)是難民村現有的兩名老師之一,在勒給勾本來有着光明的未來。

蘇納迪賴的父母都是勞工階級,收入不豐厚,但兩人全力資助女兒高中畢業,進入城裡最好的師資中心,準備未來成爲老師,這也是她最想從事的職業。沒料到軍方發動政變,蘇納迪賴和家人開始在城鎮之間遷徙逃離戰火。

狀況最糟時,蘇娜迪賴一家人只能縮在別人屋檐下躲雨、躲太陽。風雨大時就全身淋溼,睡覺時拿塑膠布當被子蓋,用日曬雨淋來形容他們的逃難人生一點也不誇張;輾轉遷徙間,一家人來到了羅扣難民村。

雖然還沒有取得正式教師資格,在難民村內,蘇娜迪賴卻開始了她的教學工作。

儘管環境克難,教材不容易取得,蘇娜迪賴心中仍抱持着教學使命:「教育是向前走的關鍵。很多孩子很小的時候就必須去工作,我希望透過教育,讓孩子們知道,生活應該是什麼樣子。透過教育,他們可以有不一樣的人生。」

雖然在難民村的教學不是正規學校教育,蘇娜迪賴還是希望哪一天政局穩定後,孩子們會回到學校上課。她現在做的一切,都是過渡期間爲孩子們所做的準備。

「我的人生已經失去目的,但我不希望孩子和我一樣失去未來。在我的人生中,因爲疫情和政變,我人生低谷過很多次,但我不需要再放棄了,也不會再沮喪。」

一轉眼間,剛剛纔烏雲密佈的天空,突然又放晴;原來的風雨欲來,轉變爲晴空萬里。

行動不便的伊娃拄着柺杖緩慢移動,看着在泥土地玩耍的孩子們,她不知道這一切什麼時候會結束,不知道什麼時候大家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但看着年輕一代爲了民主自由而戰鬥,我相信一切都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