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黃亦玫沒嫁給59歲的他

我特地爲《玫瑰的故事》充了會員。一路追到大結局,有三個感觸。

每個人都在無意識的尋找歸宿,最後發現竟是自己。

即便一開始,就被告知了這種觀點,也仍然需要日復一日很多年的磨礪才能真正領悟。

《玫瑰的故事》結尾,黃亦玫果斷拒絕了方協文的求複合,也即刻制止了何西對於未來的承諾。她轉身離開,瀟灑地騎上傅家明留下的摩托車,獨自一人馳騁在公路上。

四段感情都成爲過去,分別對應了:生、離、死、別。

很多人覺得這個結局一言難盡,因爲黃亦玫的情感歸宿並沒有落下帷幕,她的人生故事也遠遠沒有走向結局。

我反而感慨,這不就是最好的結局了嗎?一個女人在經過不同的情感之後,找到了最終的幸福之路——她自己。

最後有一段是黃亦玫的旁白——

我輕鬆愉快地走上大路,

我健康自由,世界在我面前,

長長的褐色大路在我面前,指向我想去的任何地方。

從此我不再希求幸福,我自己便是幸福。

凡是我遇見的我都喜歡,一切都被接受。

從此,我不受限制,

我是我自己自由,

我走到我所願去的任何地方。

我完全而絕對的主持着我。

這段旁白,源自美國詩人沃爾特·惠特曼的《大路之歌》,是黃亦玫的內心獨白,也是《玫瑰的故事》的主題昇華。

《玫瑰的故事》也許談不上改編得有多好。但至少在這一點上,電視劇的立意超越了亦舒的原著。

原著小說中,黃玫瑰在靈魂伴侶溥家明離世後,選擇了59歲的大富豪羅德慶爵士終老。

舊時香港,爵士銜大都頒發給對社會有重大貢獻或突出成就者,羅德慶的既富且貴,可見一斑。這簡直是一個國王般的理想丈夫——年長、寬厚、包容、多金,夫婦倆住在如莊園一般的大宅,過着奢華的生活。

成年後的女兒方太初前去拜訪,看到羅宅落滿青石板的紅花,如細雨般紛紛的黃色碎葉,網球場、腰子型泳池……

也不禁非議,“香港有一家八口一張牀,她做過些什麼,配有這樣的排場?”

黃玫瑰的故事直到結束,仍然徘徊在莊國棟和羅德慶之間,做了個二選一。羅德慶假裝病危奪回玫瑰。

他的兒子羅震中感嘆:這個女人真是禍水。

今天再看,浪漫歸浪漫,卻早已落後於時代。

讓人想起電影《小婦人》中經典的一幕,四姐妹中的老二——喬,前去出版社自薦小說,出版商看完當即決定買下版權,但提出了一個要求:主角如果是個女孩,結局一定要嫁人。或者是死了。二選一。

反正不能是未婚獨活。沒人會爲這樣的結局買單。

“要麼嫁人,要麼離世。”那是19世紀直至近年,女性都必須“二選一”的歸宿。

今天的黃亦玫們,終於有了第三個選項。倒是《胭脂》裡的這句廣爲流傳:

“我的歸宿就是健康與才幹,一個人終究可以信賴的,不過是他自己,能夠爲他揚眉吐氣的也是他自己,我要什麼歸宿?我已找回我自己,我就是我的歸宿。”

第二個感觸是,比起黃亦玫萬草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瀟灑,不再要求女性在感情上從一而終,是更有力量的解放和轉變。

《玫瑰的故事》播到黃亦玫和方協文離婚的那兩集,收視率一路飆升,全網喜大普奔:二號男嘉賓遺憾離場!有請下一位!

傅家明出場沒幾集就下線,觀衆來不及悲傷,已經期待比黃亦玫小十歲的年下弟弟何西登場。

雖然大家一致認爲劉亦菲扮演的黃亦玫,過於完美,出身好,樣貌好,學習好,職場開掛,情場披靡,人人都愛她,連女領導都接連爲她的魅力傾倒。

但在感情上,她到底還是個名副其實的“戀愛腦”。一個看上去一輩子都不會吃愛情的苦的人,到頭來吃盡了愛情的苦。

有人質疑黃亦玫的蛻變和成長都從戀愛中談來,實在流俗,且沒什麼新意和高度,這是偶像劇的通弊。

借用餘華在談學習的意義時,打的比喻:樹木在成長的時候需要陽光的照耀,但最重要的一點是,它在陽光的照耀下成長的時候,是以樹木的方式在成長,而不是以陽光的方式在成長。

任何影響,包括感情,只會讓一個人變得越來越像他自己。

其實黃亦玫的兩個女性領導Tina和蘇更生,在對一段感情的表達上更加出彩。

劇中有一處,Tina告訴黃亦玫自己要放三個月的假,陪她的男友去南美採風,黃亦玫打趣她:是採風還是度蜜月呀?

Tina回答的是:“我有可能跟他一起回來,也有可能一個人回來,還有可能跟別人一起回來。”

看似繞口令一樣的閒談,可比黃亦玫對着鏡頭一臉認真的告訴你“人生應該是自由創造”,“人要有做決定的勇氣,也要有接受失敗的勇氣”,通透豁達的多了。

第三個,女性的個人價值、社會價值,不再和她的婚姻成功與否捆綁在一起。

黃亦玫離婚時給女兒的獨白中,這句“離婚,只是一段關係的終止,而不是人生的失敗”,是很打動人的,有現實意義。

前幾天剛結束的微博電影之夜,爲章子怡送上了一份特別的禮物,回顧她從影25年演出過的34個角色,舞蹈演員依次還原了《我的父親母親》裡的招娣,《臥虎藏龍》裡的玉嬌龍,《十面埋伏》裡的小妹,《一代宗師》裡的宮二……

看着一個個經典角色在眼前重現,章子怡從欣喜到哽咽,百感交集。

尤其是在剛剛結束婚姻,重回影壇的特殊時刻,“初心不變,過往不念,當下不雜,未來不懼”的總結,一定是發自肺腑。

有人說這可能是章子怡出道以來口碑最好的一年。她寫在臉上的野心,被解讀成“死了老公的美”;她在電影上的成就,實實在在的得到了認可。

當人們談論章子怡的時候,不再是誰誰的妻子、她的婚姻如何,而是像談論男人一樣,把關注點放在她本人身上。

當離婚不再是女演員需要隱瞞遮掩迴避的“污點”,反而成了一枚通關的榮譽勳章。馬伊琍、劉敏濤、郭柯宇、張雨綺、趙麗穎們,甚至吃到了事業攀升的離婚紅利。

這是整個時代在思維上的蛻變。幸運的是,從黃亦玫到章子怡,到我們每個普通人,都趕上了這個時代。

卡爾·榮格在自傳中寫道, “每個人都有兩次生命,第一次是活給別人看的,第二次是活給自己的,第二次生命常常從四十歲開始。”或許可以說,在那之前,我們都只是在做調研而已。

所以,黃亦玫的故事結局,是她剛剛做完調研,活給自己的第二次生命,正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