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光看見豆包火了，卻沒見豆包背後的大模型有多卷

用“AI一天、人間一年”來形容，2024年AI大模型的進展情況絲毫不爲過。在過去的一年中，一些關於AI的預言陸續得到驗證：在智算大潮之下，英偉達順利進入3萬億市值俱樂部；中國開源勢力崛起，通義大模型DeepSeek硬槓Llama；國內AI視頻生成模型能力飆升，與Sora掰手腕；手機和PC大廠掀起硬件狂歡……

而在一衆大模型廠商中，一直略顯“沉默”的字節跳動，憑藉着一款豆包大模型橫空出世，迅速橫掃國內外一衆選手，一舉拿下了全球第二、中國第一的桂冠，這成績屬實讓衆多友商汗顏。畢竟，無論是起步時間還是儲備過程，字節跳動在押注AI方面，特別是大模型方面都慢了友商好幾拍。然而僅僅一年多時間，豆包就一騎絕塵，將衆多對手甩到了身後，這成績放誰也沒話說。

“後來者”豆包何以後來居上？

在今年11月的AI大模型月活躍排行榜上，豆包App以5998萬MAU的成績，穩居全球第二，僅次於OpenAI的ChatGPT，在國內排名第一。而它的海外版Cici的MAU也有1267萬，排在第22位。而在年初，豆包的月活躍用戶數也才僅有173萬。那麼，作爲“後起之秀”的豆包，到底是怎麼起來的呢？

首先，字節跳動內部迅速統一共識，在資源、人才、機制等方面，給豆包大模型研發提供了全方位的支持。爲了趕上這場AI技術革命，字節跳動迅速調整戰略佈局，採取一系列措施，包括大規模招募AI人才、成立專門的AI部門Flow、整合內部資源、實施賽馬機制等，以加速豆包大模型的研發進程。

在一番“大力出奇跡”的操作之下，到今年3月份，豆包的下載量和月活躍用戶雙雙登頂。到去年11月份這種趨勢繼續得到了延續。儘管ChatGPT仍以超3億月活遙遙領先（APP+web用戶），但豆包的崛起速度仍遠超其競爭對手。國內的Kimi、文小言、通義千問等應用，在用戶規模上也被豆包甩在身後，豆包甚至超過後面三者月活用戶的總和。不難發現，在做豆包這件事上，字節跳動很善於把握時間窗口（善用開源資源），全方位地調動一切有利因素，將新技術迅速轉變爲最終成果。

其次，在具體策略上，全方位貼着對手打，核心突出一個“卷”字。隨着國內百模大戰的展開，圍繞技術與產品的迭代速度，以及商業化效率的比拼已經全面展開。爲了彌補在時間差上的不足，字節內部不惜血本，從各個方面全面開“卷”。其具體體現爲，C端卷用戶，B端卷價格，與對手卷算力。

比如，爲了推動豆包用戶的增長，字節跳動累計在C端投入不下10億元的投流費用。這種高強度的市場投放，讓豆包迅速在社交媒體、搜索引擎和短視頻平臺上，佔據了用戶的注意力，形成了強品牌記憶點。而在B端戰場，豆包更是祭出了價格大殺器。在今年5月火山引擎FORCE原動力大會上，豆包Pro 32k模型正式定價是1千Tokens 0.8釐，豆包Pro 128k模型正式定價爲是1千Tokens5釐錢，一口氣將國產大模型的tokens定價，帶到了“釐”時代。這一番頗有“氣量”的降價，直接打了對手一個措手不及，逼得他們只能輪番跟進。

此外，大模型之爭也是算力之爭。爲了確保勝出，字節跳動僅在AI上的資本開支，就達到了800億元，這個數值接近BAT三家的總和（約1000億元）。而根據字節最新披露的數據顯示，2025年字節跳動的資本開支，還將增加到1600億元，其中900億元用於購置AI算力集羣，700億元用於IDC基建和網絡設備。不難發現，字節跳動的飽和式攻擊，正是其後來居上的核心原因。

贏家通吃模式再現大模型

隨着國內大模型的持續進步，一大批國內大模型公司正在嶄露頭角。整個2024年，國內大模型圈子，不僅誕生了吸金200億的大模型“六小虎”，就連一些融合AI大模型應用的AI硬件公司，都拿到了不少融資，啥都不缺的大廠表現就更好了。據公開數據顯示，截至2024年11月初，百度文心大模型的日均調用量超15億次，相較一年多前增長約30倍；截至2024年12月中旬，豆包通用模型日均tokens使用量超4萬億，較7個月前首發時增長了33倍…

不過，進入2024年下半年，風向突然驟變，曾經風頭無兩的大模型“六小虎”，也面臨嚴峻的現實考驗，不僅融資受阻、商業化也遭遇嚴峻挑戰。與此同時，一批技術先進的公司快速崛起，大廠攻勢日益兇猛，此消彼長的行業規律開始在AI大模型領域重現。

一方面，主流頭部大廠普遍在用戶、場景與算力方面，具備相對應的比較優勢。比如，百度有自己的超級APP和自己的海量搜索資源，還有百度智能雲等雲支持；阿里有支付寶、淘寶、天貓、菜鳥等一衆超級應用，更有阿里雲從旁輔助；同樣的優勢，在騰訊與字節跳動也是不在話下。自帶衆多豪華資源的大廠，在做大模型過程中，更是如魚得水。

反觀很多初創公司，他們的數據資源都還需要從第三方平臺獲取，不僅需要大量的投流費用，還容易被對方拿捏七寸。據移動營銷平臺AppGrowing數據，2024年以來（截止11月15日），Kimi、豆包、星野等國內十款大模型產品，合計投放超625萬條廣告，投放金額達15億元。但對於佔有流量渠道的大公司而言，他們根本就不需要投入如此多的資金，僅憑自己佔據的流量優勢，就可以直接碾壓對手。

以明星AI大模型公司Kimi爲例，年初它曾在抖音、B站等內容APP上刷屏，並獲取大量用戶，但下半年Kimi就被限制在抖音投放，不得不轉戰快手等平臺。據“AI新榜”公衆號統計，截至10月29日，Kimi在過去三個月內的廣告投放總數已經超過2500條。其中，在快手平臺上投放的內容超過2100條，幾乎佔據總投放量的84%。在B端市場的優勢，就更顯著了。大廠憑藉着比初創公司更低的tokens成本，互聯網大廠可以迅速以極低的價格，讓B端用戶“嚐鮮”，這些優勢是那些小的初創公司所無可比擬的。

另一方面，技術先進的公司和大廠基於自身優勢，在商業模式上持續擠壓初創公司的生存空間。比如，賣API是不少AI大模型公司的重要生意模式。相關數據顯示，OpenAI預計2024年將依靠API賺得5億美元，佔總營收的15%。據CNBC報道，Anthropic對API的依賴更大，預計總營收的60%～75%將來自第三方調用API。

然而，在國內提供大模型API，已經變成了模型廠商搶佔市場的方式，並未被寄予豐厚的利潤預期。2024年5月，DeepSeek推出DeepSeek-V2 ，價格直接“殺”到了每百萬輸入Tokens1元，每百萬輸出Tokens2元。隨後豆包迅速跟進，將價格進一步打到了“釐”時代。面對價格戰，阿里通義千問直接將價格下調了97%，百度直接宣佈兩款模型免費。

這樣的“降價”幅度，直接將一衆初創大模型公司逼到了牆角。比如百川智能創始人王小川，就表示不會跟進價格戰；零一萬物創始人李開復表示，“如果技術不行、單純降價賠錢去做生意，不會有贏家。”而在大B的私有化部署方面，初創公司也不佔優，目前中標的公司除了電信三巨頭，就是百度、騰訊、華爲、訊飛等國企和巨頭，初創公司只有智譜AI的少量中標單。

不難發現，無論是在具體的技術較量還是商業化比拼方面，擁有較強技術實力或者資源的大廠，都已經在全面擠壓初創公司的生存空間。照此發展下去，贏家通吃模式或將在該領域重新上演。

大模型洗牌進入加速期

正如其他新技術演變的趨勢一樣，大模型的上半場都是在拼命“造錘子”，即使因此造成了行業資源的浪費也再所不惜。但隨着各類大模型的出現，整個市場正在快速蛻變，圍繞商業化與先進技術的推廣逐步提速，推動整個市場加速市場出清。

其一，技術研發開支的增大、融資的不順，迫使各路廠商加快大模型商業化的進程。從初創公司來說，由於市場競爭格局的變化，此前在融資上一路綠燈的初創大模型公司，在年中便開始“遇冰”，輸血的不足加速了初創公司的商業化進程。而在大公司方面，動輒幾十上百億的算力以及網絡設施投入，雖說並不會影響其基本盤，但畢竟也是筆不小的開支。

當然，從大模型技術本身的情況來說，隨着大模型推理成本的急速降低，以及輕量級大模型和MOE（混合專家模型）的日益流行，不少大模型已經實現了更低成本、更好效果的能力。

反應到落地一線，以往動輒千萬元級別的單子少了，更多項目下探至兩三百萬元，一些單一場景的大模型應用成本甚至只需數十萬元，這是嚐鮮客戶能接受的價格段。有人預計，到2025年隨着大模型推理成本的進一步下降，大模型的落地速度會進一步加快。

反映到具體的數據上，則體現爲大模型項目數量的快速暴增。根據雲頭條的信息，今年前11個月，大模型中標項目達到728個，是2023 年全年的3.6倍。與此同時，商業化也從粗放的面向全行業，向單一行業深度發掘；服務方式從買單走量，向“應用效果”、陪伴式服務轉變。

其二，基於大模型進化的需要，沒有實質性幫助的大模型將淪爲可有可無的“花瓶”，喪失進化迭代能力，逐漸被用戶所拋棄。經過2024一年的激戰，在基礎大模型層面，國內外的大模型公司已經基本定型。比如美國如今只剩下了OpenAI、Anthropic、Meta、谷歌以及xAI，在中國基礎大模型，則收斂到百度、阿里、智譜、字節、訊飛、騰訊等企業。

基本上，經過一年激戰，基於基礎大模型的套利空間已經消失，未來想要勝出就得靠做出有影響力的AI應用。從行業來看，雖然之前業內也出現了類似AI繪畫、AI作詩、AI書法等應用，但其應用場景相對狹窄，一旦用戶新鮮感消失就會卸載APP，應用很快淪爲“可有可無”的花瓶，喪失迭代能力。

另外，在商業能力方面，也存在預訓練成本高、國外訂閱模式走不通等全新的挑戰。考慮到大廠與初創公司的實際狀況，要應對這樣的外部挑戰，顯然難度係數是完全不同的。如果初創公司犯了戰略錯誤，很可能會因此被淘汰出局。可以預見，在經過了初步的“百模大戰”之後，國內大模型或將迎來新的大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