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發達爾文,自帶“黑科技”?中國古代竟有如此奇書

文丨夾心

據說中國古代有一本奇書——只要跟着書上的指引,總能發家致富的!

育苗種田它會,搞發明創造它行!

它,就是被譽爲中國古代“工藝百科全書”的《天工開物》。

《天工開物》。來源/中國國家博物館

考試考不上,寫一本還不行嗎

考試歷來都是一件難事。那麼,在古代,考不上科舉的讀書人應該怎麼辦?

也許明代科學家宋應星在第n次科舉失敗後真的思考過這個問題。

《天工開物》一書初刊於明崇禎十年(1637),這部著作是宋應星爲世界留下的寶貴財富。然而,年輕的宋應星或許並未曾預見自己會踏上爲科技著述的道路。

宋應星畫像。來源/《中國曆代名人畫像譜》

宋應星自幼便博覽羣書,不僅精通“四書五經”等儒家典籍,還廣泛涉獵諸子百家、文學、自然地理以及農業工藝等多領域的書籍。萬曆四十三年(1615),他與兄長宋應升一同參加了江西省的鄉試,並在萬餘名考生中脫穎而出。宋應星考取全省第三名,其兄名列第六。奉新諸生中只有他們兄弟中舉,故稱“奉新二宋”。同年秋季,滿懷壯志的兄弟倆踏上了前往京師的旅程,準備參加來年的會試。然而,彼時的明朝官場已被腐敗之風所侵蝕,儘管宋氏兄弟才華橫溢,卻還是不幸落榜。此後,他們屢敗屢戰,屢戰屢敗。面對這一連串的打擊,宋應星最終心灰意冷,徹底放棄了科舉之路。而這時的他,已過不惑之年。

古人云:“學而優則仕。”然而,那些未能通過科舉考試的才子,又能如何施展才華呢?

國曆君自制表情包。底圖來源/影視劇《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對此,宋應星看得很開。讀書這條路走不通,他覺得沒關係。因爲他已經及時地領悟到:人生並非只有一條既定的道路可走。除了步入仕途,還有其他造福百姓的方式。

“治亂、經綸字義,學者童而習之,而終身不見其形象,豈非缺憾也!”——《天工開物》

像“治亂”“經綸”這些詞的含義,儒生們自小就學習過,卻都沒有看過。在宋應星看來,這便是務虛不務實。於是,他秉持着“著書立說”的家訓,決定寫一本專門介紹農業和手工業的書籍。

事實上,早在少時,宋應星就喜歡閱讀農、醫、歷、算等方面的科學著作,他還喜歡四處遊歷,增廣見聞。

影視作品中的宋應星。來源/綜藝《典籍裡的中國》

儘管六次科舉均名落孫山,但他往返於家鄉與京師之間時,常在沿途考察,記錄了各地農業和手工業的生產技術及經驗,這便爲宋應星著《天工開物》一書積累了不少資料。

崇禎八年(1635),宋應星年近五十,他來到本省袁州府的分宜縣任縣學教諭,掌管生員的學習與考覈。教諭的級別很低,俸祿很少,但好在宋應星的工作不太忙碌,他終於安定了下來,也有了時間著書。

幾年以後,《天工開物》一書得以大成。

“天工”是啥“開物”又是啥‍‍‍‍‍‍‍‍‍‍‍‍‍‍‍‍

“此書於功名進取毫不相關也!”《天工開物》書中序言的這句話,道出了這部書的創作初衷。

宋應星在科舉落第後,將目光投向了辛勤耕耘的基層勞動人民,他立志要爲黎民百姓編纂一部貼近生活、具有實用價值的著作。在那個深受“士農工商”傳統價值觀薰陶的社會,《天工開物》的問世,無疑承載着極爲珍貴與獨特的意義。

那麼,“天工”是指什麼?“開物”又是啥意思呢?

實際上,“天工開物”的淵源可追溯至《尚書·皋陶謨》中的“無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以及《周易·繫辭上》的“夫《易》開物成務,冒天下之道,如斯而已者也”。其中,“天工”意指自然之力,“開物”則代表人類智慧與勞作。在宋應星的眼中,“天工”爲人類的生存與發展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而人力則能在遵循自然法則的前提下,發揮創造力,實現“巧奪天工”,從而創造出豐富多彩的人類物質文化。

農民在遵循自然條件的前提下,開拓出梯田。來源/圖蟲創意

五穀不能自生,是“生人生之”(《乃粒》);草木之實的膏液無法自流,需“假媒水火、憑藉木石,而後傾而出焉”(《膏液》)。自然界的萬物“巧生以待”(《作成》),“人工運旋”(《野議·民財議》),“或假人力,或由天造”(《作鹹》)。《天工開物》既崇天工,又贊人巧,“天工開物”就是自然和人工共同開創萬物之意,“蓋物生自天,工開於人。曰天工者,兼人與天言之耳”。

“天工開物”這一書名,體現了樸素唯物主義的自然觀,這一思想傾向與歷來佔據正統地位的理學思想大相徑庭,它反映了一種新的時代精神與價值取向。晚明時期,正值中國傳統社會向近代社會轉型的關鍵時期,一些具有前瞻性的學者摒棄了“空談心性而不務實”的學風,轉而倡導經世致用的學問,致力於將學術研究與解決社會實際問題緊密結合,高度重視學術的實際應用。《天工開物》便是在這樣的文化土壤中應運而生。

這書到底有多全面呢‍‍‍‍‍‍‍‍‍‍‍‍‍

《天工開物》是世界上第一部關於農業和手工業生產的綜合性著作,詳細記錄了各種技術的原理及製作過程。全書三卷十八篇,詳細論述了農作物種植、紡織染色、採鹽製糖、陶瓷製作、車船製造、礦物開採、榨油造紙、金屬冶煉、兵器製造、釀酒、珠玉加工等知識。如此全面的書,不僅深刻影響了我國,還跨越國界,對外國乃至世界歷史進程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國曆君自制表情包。底圖來源/綜藝《典籍裡的中國》

東亞漢字圈:我們都很務實

17世紀末,《天工開物》漂洋過海,傳入了我們的東亞近鄰——日本。日本正值江戶幕府時代,社會享受着難得的長久和平與穩定,經濟因此得以發展。然而,日本的人口問題也逐漸浮出水面,成爲亟待解決的社會難題。在新的政治、經濟、文化背景下,日本士人愈發關注社會中的實際問題,“實學”思潮隨之興起。之後,日本實學派學者佐藤信淵受到“天工開物”思想啓發,提出了旨在富國濟民的“開物之學”:“夫開物者乃經營國土,開發物產,富饒宇內,養育萬民之業者也。”

無獨有偶,進入18世紀,《天工開物》又傳至我們的另一個鄰國——朝鮮,同樣引起了當地實學派學者的深切關注。

不過,先別爲《天工開物》的思想文化價值震驚。事實上,在科學界,《天工開物》更激起了深遠的迴響。書中記載的內容,就連達爾文也讚歎不已。

養蠶,咱可是專業的!

自張騫通西域,中國的絲織品開始傳向歐洲。儘管自13世紀起,歐洲人也逐步學會了養蠶技藝,然而,由於在防治蠶病方面經驗匱乏,在大規模生產時不僅生絲產量不高,還遭遇了蠶病。就在這時,《天工開物》的內容被陸續介紹至歐洲。1830年,法蘭西學院的漢學家儒蓮率先將《天工開物》中的《丹青》章論銀硃部分譯成法文,標誌着該書西譯的濫觴。

儒蓮。來源/維基百科

1837年,儒蓮又受命於工部和農商部大臣,將《天工開物》中的養蠶部分以及《授時通考·蠶桑門》譯成法文。歐洲人驚訝地發現,《天工開物》對養蠶的論述更加科學。例如,書中提到:

“凡繭色唯黃白兩種,以、陝、晉、豫有黃無白,嘉湖有白無黃。若將白雄配黃雌,則其嗣變爲褐蠶。”

“今寒家有將早雄配晚雌者,幻出嘉種,此,一異也。”

《天工開物》中的相關論述比法國的同類記錄早了200多年。達爾文在讀了《天工開物》的桑蠶部分之後,稱其爲“權威著作”。

國曆君自制表情包。底圖來源/綜藝《典籍裡 的中國》

造福歐洲造紙業

儘管中國造紙術很早便傳入了歐洲,但直至17、18世紀,歐洲大部分地區使用的都還是低劣的麻紙,原料單一,並且隨着用紙需求量的增加,造紙原料愈發短缺。

《天工開物》的《殺青》這一章被引入歐洲後,引起了歐洲人的注意。《殺青》篇詳細介紹了製造各種紙張的技術,例如書中有提到利用野生樹皮纖維、竹類及草類纖維替代破布造紙的方法,以及混合多種原料製漿的技術。

《殺青》篇(靜待幾秒,查看翻頁)。來源/ 中國香港歷史博物館

在學習了《天工開物》中的造紙技巧後,歐洲造紙業的原料危機終於得到了緩解。

國曆君自制表情包。底圖來源/英劇《紡紗廠往事》

沒想到吧,剛剛還是養蠶,現在又開始幫人造紙了。而且不僅如此,我們還爲西方帶來了更有趣的“黑科技”!

“黑科技”推動歐洲的農業革命

《天工開物》傳入之時,歐洲已步入工業革命的初期階段。儘管如此,歐洲的農業生產依然相對落後,制約着社會經濟的發展。那時,歐洲人的犁設計得非常原始,操作起來十分費力,因此效率很低。而且,他們還在使用落後的人工播種,這種原始的播種方式直接影響了出苗率。就在歐洲人爲農業的發展而苦惱時,《天工開物》送來了“黑科技”。

國曆君自制表情包。底圖來源/英劇《紡紗廠往事》

《天工開物》除了論述作物的種植方法,還講到了農具以及灌溉機械的使用方法。彼時的中國已經廣泛使用先進的播種機,在犁的設計上也更加先進。《天工開物》中對農業技術的介紹,爲歐洲農業發展提供了寶貴的借鑑。

翻開這本名副其實的“六邊形魔法書”,只有你想不到,沒有想學但學不到。也難怪英國學者李約瑟把宋應星稱爲“中國的阿格里柯拉(德國學者和科學家,被譽爲“礦物學之父”)”和“中國的狄德羅(法國啓蒙思想家、哲學家、作家。著有《科學、美術與工藝百科全書》)”了。在他看來,《天工開物》完全有資格與西方文藝復興時期的技術經典《礦冶全書》以及18世紀法國的《百科全書》相提並論。

李約瑟。來源/維基百科

然而,古人可能也想不到,即使已經過去了好幾百年,這本書還是很有價值。

與《天工開物》成書年代相隔三百餘年的袁隆平先生,早在其少年時期便對《乃粒》篇章情有獨鍾,《天工開物》的思想就是這樣被代代傳承下來。

“生人不能久生而五穀生之,五穀不能自生而生人生之”,這是《乃粒》篇中的一句話。

雜交水稻田。來源/圖蟲創意

透過種子的微觀宇宙,還有很多人,在一同探索着土地的未來。

參考資料:

[1]《天工開物》:晚明時期士人與工匠互動的著述實現[J].王健, 李偉.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4, 45(07)。

[2]宋應星:明代“百科全書式”的科學家[J].天一.月讀. 2021(04) 。

[3]《天工開物》在國外的傳播和影響,北京日報。

[4]天工開物[M].宋應星著,楊維增譯註,北京:中華書局。

(本文系“國家人文歷史”獨家稿件,作者: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