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神秘多弗集團（上）：造飛行汽車的公司，隱現安邦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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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清流工作室

作者|王曉悅 主編|趙妍

2021年的珠海航展，展出了一輛四輪單座、頭頂螺旋槳，通體克萊因藍的“飛行汽車”。這架看起來十分酷炫的飛行汽車，據報道在現場成功簽訂了120架。

該款頗爲神奇的飛行汽車，來自一家名爲“多弗集團”的公司，據稱是其旗下的航空板塊子公司生產。

誰是多弗集團？

雖然多弗集團暫並不廣爲人知，但從其披露的數據看，是近幾年來當之無愧的商界黑馬。據其官網以及對外發布的招聘信息、入圍榜單等信息，多弗集團2020年營收超過1700億元，2021年營收達到1903億元，這兩個數據也讓其入圍2020年登榜中國民企500強、2021年以及中國製造業500強等。

2022年，多弗集團的老闆胡興榮，以135億財富位列胡潤百富榜第457位。

頗爲神奇的是，此前的2019年民營企業500強榜單顯示，多弗集團以258億元營收位列當年第332名。這意味着從2019年到2020年，這個商界黑馬僅僅一年內在營收上實現了百億到千億的跨越。

這家資產規模急速膨脹、營業收入幾乎達到2千億的龐大集團，按理說是市場上耀眼的存在。但在商界和資本市場，多弗集團的知名度並不高。而胡興榮及其家族的發家史，也是一個待解之謎。

“黑馬”多弗集團的財富，從何而來？

根據多弗集團對外的說法，公司老闆以鎖具起家，投資板塊涉及地產、貿易、航空等。而外界的說法是多弗集團創始人胡興榮早年創業失敗後，在北京從事不良資產收購業務，這也基本對應了目前多弗集團旗下龐雜的公司。

清流工作室的獨家調查顯示，神秘的多弗集團由溫州家族控制。這個家族由胡興榮領頭，原先不僅從事鎖具銷售，還從事小額貸款等生意，但資金量並不大。以2016年底爲分水嶺，胡氏家族突然註銷了原有的多家公司，並在市場上新建或受讓數十家公司，切入製造業、房地產及不良資產領域。

在資本市場上，多弗集團更是出手闊綽，動輒斥資幾十億元收購公司，先後入主港股上市公司民生國際（00938.HK）和A股上市公司恆天海龍（000677.SZ）。

從小本生意躍遷千億集團，胡氏家族是如何做到的？多弗集團突然掌握的大量資金，又從何而來？

一個頗有意思的細節是，清流工作室獨家調查發現，多弗集團高管團中，出現了安邦舊人。曾與陳小魯、吳小暉一同出現在安邦創始元老名單中的“陳怡”，目前在多弗集團擔任副總裁。而另一位在安邦體系內工作長達15年的融資部員工，更是同時在安邦旗下公司和多弗集團任職。

頗爲巧合的是，多弗集團現任實控人胡興榮，和安邦前任掌舵人吳小暉有很多共同點，比如他們同樣來自溫州，同樣在走向臺前之時改了原有的名字，並突然掌握大量財富和金融資源，在幾年間構建了一個巨大的商業集團。

多弗集團，究竟是誰？

胡風雲/胡興榮發家史

多弗集團目前的實控人名爲胡興榮，浙江溫州人。

在公開信息裡，“胡興榮”這個名字遲至2016年底纔開始頻繁出現，胡氏家族早年的核心人物，是“胡風雲”。根據民生國際的公告，胡風雲正是胡興榮的原名。

多弗集團在官網中自稱，公司以實業起步，前身雅潔鎖業於2000年誕生於溫州。

工商資料顯示，一家“上海雅潔鎖業有限公司”於2000年成立，但註冊地址在上海而非溫州。這家公司規模不大，註冊資本只有50萬元，主要經營鎖具及配件、五金交電銷售。上海雅潔鎖業的實控人是胡風雲，其持有60%股權。

上海雅潔鎖業壽命僅兩年，後於2002年底被吊銷。

胡風雲後於2009年8月在溫州註冊了另一家公司“溫州華博機電有限公司”，經過5年的積累，胡風雲一口氣實繳了1000萬元的註冊資金，註冊地址是一名叫做“塗金連”的人士在溫州的一套房產。

在上市公司恆天海龍披露的公告中，溫州人胡興榮生於1981年2月，他與塗金連爲母子關係。而浙江溫州鹿城農村商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南匯支行向胡士寬、塗金連追討60萬元借款的案件中，則指出，胡士寬與塗金連是夫妻關係。

清流工作室發現，除了註冊有鎖具業務相關公司，一些庭審記錄顯示，早年間，胡氏家族還可能從事民間借貸業務。

在一則詐騙案件的庭審中，被告許某曾供述，2009年其在一家小額貸款公司——上海多弗投資發展有限公司做總經理，該公司老闆是胡風雲。該公司對外借貸的錢都是胡風雲的，被告許某僅作爲名義出借人。

根據胡風雲的要求，其公司借款都要求借款人以房產進行抵押並辦理公證，全委公證的受託人是公司另一名員工孫某。2011年8月11日，孫某將該套房產以85萬元的價格出售給胡風雲的親戚張成波，被法院認定爲“套路貸”詐騙。

最終，胡風雲未到案，而許某和孫某因詐騙罪分別被判8年6個月及5年有期徒刑，且分別處罰金22萬元和10萬元。

據清流工作室梳理，除了胡風雲，前述胡風雲的親戚“張成波”、母親塗金連、父親胡士寬、及另外兩名胡姓人士胡曉慧、胡北俊也曾捲入民間借貸糾紛中。

而胡風雲家族當時的資金來源，可能部分是從銀行渠道獲取的借款。

清流工作室獨家獲取的一份債權清單顯示，胡氏家族的兩家公司，溫州綠野國際貿易有限公司和溫州寶業貿易有限公司，曾向建設銀行貸款2799.66萬元及5549.99萬元，產生利息合計近千萬。兩筆借款的保證人爲溫州華木貿易有限公司、胡北俊、張光弟、胡風雲、胡曉慧、塗秀釵、胡士寬、塗金連，塗金連以其上海青浦區的別墅及溫州一處住宅抵押，胡風雲以其名下9間商鋪抵押。

2014年，胡風雲、胡曉慧及胡士寬控制的浙江風雲五金製造有限公司，被廣發銀行溫州新城支行和建設銀行溫州龍灣支行告上法庭，案由均是金融借款合同糾紛。根據天眼查數據統計，浙江風雲五金公司歷史被執行總金額超過5千萬元，2016年一度因不履行還款義務被列入失信被執行人名單。

截至目前，胡曉慧和胡士寬仍揹着限制消費令。

沒有證據顯示，胡風雲後來改名爲“胡興榮”，與上述記錄是否有關。但2016年底開始，原來的“胡風雲”逐漸從市場上消失，胡氏家族重新圍繞“胡興榮”這個名字鋪開商業版圖。

根據天眼查梳理，胡興榮在2017年一口氣註冊成立24家公司，此後在2018年及2019年設立的公司也多達19家。

多弗集團目前的主體公司是多弗國際控股集團有限公司，由胡興榮持股99%，其母塗金連持股1%。表面看來，這家公司成立於2009年，實繳資本高達100億人民幣，有一定的歷史積累和資金實力。

但工商變更信息顯示，這是一家經歷多次轉手的公司，胡家的入股時間同樣是2017年。

該公司最早名爲北京大樹睿智創意文化發展有限公司，主營項目是“組織文化藝術交流活動”。此後該公司多次易主，歷經四次改名。2017年初，這家殼公司被胡氏家族買下，更名爲多弗國際控股集團有限公司，並於同年迅速開設出5家地區分公司。隨後，多弗國際控股又通過設立新公司及收購等方式擴大版圖，目前旗下公司超過40家。

2017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入主上市公司

恆天海龍在其公告中曾透露，胡興榮早年創立雅潔品牌，後不斷整合各種資源搭建了各地金融機構和溫商合作的通道，並通過項目投資擴大版圖。

時至今日，多弗集團可能還在做着胡氏家族的老本行，但放債的業務規模已不可同日而語。

一位自稱在多弗集團資金拓展部就職超過5年的員工，在其簡歷中寫道，其工作內容包括四類，一是以自有資金做企業過賬、平賬，過夜出資證明，上市公司季度審計、美化報表及大額增資驗資。二是銀行日均、月底衝量業務。三是專做批油、批車等聯名卡實擺，拉小票。四是拿地的土地出讓金、圍標、過橋等短拆業務。

各種資料也顯示，胡家可能一直從事“金融借款掮客”的工作，但借款規模從早年的幾十萬突然躍升到千萬級別乃至億元級別，時間節點也是2016年底開始。而這塊突然膨脹的放貸業務，還幫助多弗拿下了兩家上市公司的實控權。

2016年12月22日，上海聚品融資租賃有限公司（下稱“上海聚品”）向恆天海龍的大股東興樂集團有限公司（下稱“興樂集團”）提供借款20億元。上海聚品與多弗系公司共用電話，且電子郵箱爲duofuhr@126.com；興樂集團也表示，公司是向多弗實控人胡興榮借錢。

2019年，興樂集團無力還債，上海聚品申請將興樂集團抵押的2億股恆天海龍股票拍賣。而花5.81億元拍下這批股票的，是多弗集團的另一家關聯公司——溫州康南科技有限公司，拍賣所得款項最終繞了個圈，又轉至聚品公司名下。最終，溫州康南成爲恆天海龍的第一大股東，胡興榮也成爲上市公司恆天海龍新一任實際控制人。

爲了拿下另一家港股上市公司民生國際的實控權，多弗集團也曾提供借款。

2017年底，多弗旗下的全意國際有限公司，買入民生國際的商業承兌票據7.78億港元，幫助民生國際償還了此前買地的價款。此外，多弗還向民生國際的附屬公司提供4千餘萬元貸款。隨後到2018年4月，胡興榮控制的中國大地集團有限公司，買入民生國際21.76%股權，加上後續的買入，目前大地集團持股比例已達73.75%。

資料顯示，民生國際是重慶一家房地產公司。而地產板塊，也是多弗集團近年重點拓展的領域。在網絡發佈的宣傳文章中，稱胡興榮是在北京靠收購“爛尾樓”發家。

清流工作室梳理髮現，多弗集團頻繁以拍賣、受讓等方式拿下大量地產項目，其收購對象有小型房企，也有恆大、首創等大型房企，所涉標的有住宅項目、也有商業項目。據多弗集團官網顯示，公司在已佈局的20餘城市中已開發、待開發項目超30個。

在社交媒體上，也有自稱多弗集團授權的公司在尋找全國一類、二類城市住宅項目，包括爛尾樓、在建項目。同時也收購全國物流園、倉儲倉庫，面積在100畝至300畝之間。其還表示，有訴訟糾紛的不良資產也可考慮。

自稱多弗集團的員工也在其社交媒體個人動態中表示，公司收購地產項目，或聯合開發，項目價格區間在4到20億元之間。

對急需資金的地產項目，多弗集團還有員工在發佈其工作經歷中提到，公司不僅可提供前端融資、拿地保證金，還可以提供土地和在建工程抵押，甚至融資代建等等業務。

財大氣粗的多弗集團，也在近年通過受過不良資產，進入更多行業。製造業、生物科技、乃至貿易板塊，多弗集團都有涉足。去年，更是收購飛行汽車公司，在珠海航展上炫了一把。

安邦舊人

隨着多弗集團入主上市公司，更多的信息被公開披露，多弗背後的安邦元老級人物也走向臺前。

2019年底，多弗集團旗下的溫州康南科技有限公司（下稱“溫州康南”）拍下上市公司恆天海龍23.15%的股權，正式入主成爲第一大股東，胡興榮成爲恆天海龍新的實際控制人。

隨後，多弗集團向恆天海龍派駐新的管理層，有兩名高管人員曾任職安邦。

其中，一位名爲“陳怡”的女士，擔任恆天海龍監事會監事。陳怡在恆天海龍的職位並不突出。她在多弗集團的職位也不算“受人矚目”，目前是多弗國際控股集團有限公司副總裁，曾代表多弗集團出席活動。

但陳怡此前的履歷，卻極爲“耀眼”，是貫穿整個安邦發展史的重要人物。

資料顯示，旅行者汽車集團有限公司（下稱“旅行者汽車”）2003年創立之時，陳怡就是創始股東之一。陳怡還曾是標準基礎設施投資有限公司（原名“上海標準基礎設施投資集團有限公司”）、聯通租賃集團有限公司、嘉興公路建設投資有限公司的執行董事及部分時期的法定代表人。

2004年安邦設立之時，共有7名發起股東，除上海汽車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外，其餘6家均爲民企。這6家民企背後，均有創始人陳小魯和後期實控人吳小暉（原名吳光輝）的身影，更多陳姓人士如陳萍、陳和也偶有現身。而前述陳怡任職的4家公司，正是這6家民營發起股東中的4家。

據清流工作室調查，陳怡最早在2003年就加入安邦，最遲到2021年才退出全部安邦系公司。陳怡在2018年開始擔任安邦基礎設施投資有限責任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直至2021年9月10日才退出。時至今日，陳怡仍是邦付寶支付科技有限公司廣州分公司的負責人，邦付寶是安邦旗下的支付公司。

公開資料可查陳怡與胡興榮最早的交集在2020年8月，她與胡興榮及其親屬共同入駐青海青稞和牛羊肉交易中心有限公司，成爲高管。而這個時間點，至少從工商資料看，陳怡仍在安邦任職。青海青稞和牛羊肉交易中心有限公司於2019年12月24日正式成立，是一個牛羊肉大宗現貨交易平臺，配套建設集供應鏈金融服務，出資方有青海糧食集團、多弗集團、內蒙古蒙衆聯和北京農牧雲科技。

另一位具有安邦履歷的是名叫宋威，目前在多弗國際控股融資部工作。

她的簡歷顯示，宋威早在2007年開始，就在位於北京的聯通汽車集團擔任資金部經理，任職時間長達6年8個月。聯通汽車集團商標屬於北京聯通鼎盛汽車銷售服務有限公司，該公司也是陳小魯、吳小暉等人早年控制的公司。

此後，宋威又在安邦保險集團擔任財務部副總經理，任職時間3年有餘。2017年，宋威則入職韓國安聯人壽保險公司擔任資金管理部部長，而韓國安聯公司是安邦海外子公司於2016年斥資300多萬美金收購的公司。

時至今日，按照宋威自己簡歷顯示，其仍在韓國安聯公司任職，而同時也在多弗集團融資部工作，擔任融資部副總經理，負責集團及集團下屬公司融資，對接銀行、信託、基金等渠道。

多弗內部，還有一位安邦舊人韋博，他被多弗派駐到恆天海龍擔任非獨立董事。韋博於1982年出生，曾在安邦保險集團股份有限公司財務部任經理。目前，他在多弗國際控股集團有限公司擔任董事長助理、還在多弗旗下的溫州康南科技有限公司擔任財務總監。

目前暫無法獲知，上述曾在安邦任職的人士，在多弗集團的發展中扮演了何種角色，亦或僅僅只是巧合。

但多弗集團在2017年之後的發展，尤其是2020年僅僅一年內實現營收從百億到千億的跨越，令人側目。這一切到底是如何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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