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古而化
趙古泥鐫「仁人之言其利溥」。趙古泥師從吳昌碩,印風一變乃師之貌,化圓爲方。總體表現雖未能超邁其師,但也另開新風,成爲虞山派宗祖。
古耀華鐫「盡攜書畫到天涯」。學習篆刻,除去漫無章法亂刻的啓始幾年,虞山印風可算是餘初習治印時最早的摩習範式。此作以東坡詩句入印,取法虞山趙古泥風格,運刀半衝半切成之。(古耀華提供)
這世上頂尖聰敏,能夠自「無」生「有」的天才絕少,多數能略有所成者總需奠基在前人的基礎上。
如趙之謙這般天縱才情,在55年的歲月中僅創作三百餘方印作,便能在篆刻史上站穩大家位置的,恐怕是絕無僅有了。近代篆刻史上能夠開宗立派,成一家面目者,一生所作,往往不下萬印,逾二、三萬印者亦不在少數。即便連曾被趙之謙視爲偶像樣板的吳讓之,終其一生,約莫也有一萬餘方的印作存世。
論及吳、趙情誼,則不能不提趙氏好友魏稼孫。爲了「督促」好友趙之謙在篆刻創作上能有進境,稼孫興起爲其編刊印譜之念,並應諾延請讓趙氏心折的吳讓之爲印譜評點、書序。如是妙招,確實也讓趙之謙在34至36歲之間的三年,創作了二百餘方印作,佔其一生總數過半。
在整個清代的篆刻史上,趙之謙無疑是一位孤高自負的創作者。趙氏以如此少量印作便能名留青史的孤例,或許源於其不可遏抑的天才,但更重要的恐怕還是其在書畫摹古與實踐上的功深力久,爲其篆刻創作提供了厚實的養分。
相較於趙之謙的狂傲,近代印壇另一巨擘吳昌碩則可算是「好好先生」的典範。據說他幾乎不曾以負面文字評價他人作品,遇到呈上作品求教者,往往以「很好、很好」四字點評,是否真的如此,恐怕也只有缶老自知了。吳昌碩一生藝術成就非凡,主要得力於對「石鼓文」的手摩心追。不僅其書法、篆刻以此爲本,即便連繪畫線條亦源出於此。其門下高手甚多,惜皆未能脫其面貌,唯趙古泥在揉化缶翁面目之餘,還能參通古代封泥樣式而開創虞山印風,自樹一幟。
在寫字、刻印這些事上,我自知自己不是天才。反覆臨習古、近人作品,間或創作,是我的習藝模式。過往就讀清大之時,與當年教授文字學的蔡雄祥老師,每週至少一夜是在酒食之間,向其請益書篆之學。而其他幾晚則是和當時的室友一道至人社院的圖書館,他讀他喜愛的現代散文,我則埋首於各類古文字字典中,一頁一頁翻看,遇着不識之字,便提筆一遍又一遍地描,直至能默記此字字形爲止。當年治石,平均一週約有5至10方的印量,而逢寒、暑長假,則是以百方爲計,四年下來,大約也胡亂刻了二千有餘。大學四年,同學們離校返鄉,寄回家的包裹泰半是厚重的書本與衣物,而我則多了幾箱沉甸甸的石頭,與一疊疊的摹字資料。
回首習印之路,大學時建立的種種習慣迄今似乎不曾改變,治印之數亦然。或許吾質駑鈍,無能與古近印人駢比,但放鬆心情,在這學習的路上,能夠悠遊於前人手痕之中,大概也足以讓人暫拋擾人俗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