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莫教百姓重溫「跑警報」(劉良升)
1968年臺北市泰嶽三號軍民防空演習,民衆進行疏散掩蔽演習。(姚琢奇攝)
防空警報和防空演習幾乎是衆多兩岸的炎黃子孫,從上個世代到筆者年輕時共同的回憶。自1937年抗日盧溝橋事變打響後,在父母親那一輩親身經歷的烽火硝煙間,內地的同胞爲了躲避日寇戰機的肆虐固然要頻繁地「跑警報」,而在寶島臺灣的同胞也因盟軍的轟炸機,對日寇在臺灣軍事設施的炸射,也不能自外其中。而抗戰勝利不久即逢1949年兩岸分立分治的局面,此岸高唱「反攻大陸」,彼岸狂喊「解放臺灣」,各自一方整軍經武,枕戈待旦,所以防空演習這個淬鍊「居安思危」意識的操演,也成爲雙方不可或缺的戲碼。
就如同現在日本或美國加州的小學老師,在課堂上教授和演練地震防災的知識一般,被歸爲五年級生(意爲出生於60年代)的筆者入學後,就伴隨了一小張(因爲面積不大故談不上一「匹」)防空布。現在已經記不清防空布到底是學校免費發放,還是父母親掏腰包所購買者。從此這張以麻料或混紡所製成的綠色小布匹,就跟着我直到小學畢業。
鹹認小學教育中重要的一環是培養我們的品格養成和良好習慣,所以在每晨完成升完國旗儀式返回教室後,級任老師(班主任)會在教師內逐個檢查每位同學是否有將指甲剪短並保持乾淨,同學們同時將我戲稱的「三寶」(手帕,衛生紙,防空布)置於桌上以供「校閱」。所幸「三寶」輕便且不佔體積,我爲了省事總是將一套三寶放於書包外層,便可以應付一整個學期的每日定時檢查。
防空布的第二項日常用途,是在我們中午飯後課間午休時,可以拿來包住腹部或蓋住頭部,讓我們這些學童在並不十分舒適的教室內小憩時,約略提供它有限的保暖或遮光功能。
屆臨防空演習時,離母校不過200公尺處的警察派出所,從它高聳的瞭望塔上,就會響起震耳欲聾的防空警報,我們聞訊後第一個反射動作就是拿起防空布,在老師的引領下,前往指定地點。一般我們會被帶到學校圍牆邊,全班同學面向圍牆,排出一字長蛇陣,然後或蹲或坐在草皮上,並將防空布打開由上而下蓋住全身,想必這時從空照圖上觀之,同學們都化成了圍牆邊的碧綠野草,和原先校園內的草皮合成一體了。
從蹲下蓋上防空布開始,到解除警報響起迴歸正常活動的這段無聊的等待時間,如果我的兩旁都被安排是女同學,大概就沒啥搞頭了,註定要獨自「面壁思過」了。倘若隔鄰恰好是好哥們,且雙方的間距不是很大,我倆就可以在老師不注意的情況下,找一些樂子打發時間了!這時倘使圍牆牆腳下尚有一小塊黃土平面,就可以用小石子畫一個「井」字,玩起Tic-Tac-Toe叉叉圈圈起來了。
升入初中以後,一來防空演習的頻次降低許多,再來已不見防空布的使用了。所以每遇防空演習聽見警報響起時,我們只被要求待在室內,不要向外亂跑,如此防空布就逐漸淡出了大家的視野。
當我在海軍服兵役時,恰逢數年一度代號「萬安」(萬安xx號)的防空演習,一般在戶外的民衆必須配合軍警人員的管制指揮,尋找就近的掩護場所疏散藏身。而在軍方「演習視同作戰」的最高指導原則下,我身處的海軍左營軍區可是全員動員加強戰備,立即就地同步實施自衛戰鬥演習。當防空警報響起後,我們戴上了鋼盔,打上了綁腿,從軍械室領取了國造五七式步槍(亦即在民國57年,即1968年,聯勤兵工廠仿自美國的M-14步槍)和彈藥箱,被長官帶開防守海軍左營海鷹基地周邊的據點。大夥兒持槍趴在地上,行臥射狀。這會兒的棕色步槍取代了童年時的綠色防空布。
順道一提的是海鷹基地是海軍反潛直升機的大本營,除卻我們人員的營舍和飛行塔臺外,它尚擁有一條約1300米長的戰備飛行跑道(作爲我們北方岡山空軍官校使用的T-34C渦輪螺旋槳教練機,或AT-3噴射教練機緊急迫降的備用跑道之用),和南北兩端的棚廠和機庫等軍事設施,幅員堪稱廣大。當年本單位380號海軍艦艇官兵,加上海軍陸戰隊所配屬的警衛排,萬一在戰時沒有外援之下真正要防禦這麼一大塊的責任區域,兵員確實有捉襟見肘之慮。
去國20餘年,在此間僑居之地不聞致「血壓上升」的防空警報久矣。也寄語兩岸政權,以和爲貴,莫教黎民百姓再重溫「跑警報」的實景,即便是演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