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最佳《焚城》?欠點火候
文|經緯
一部消防題材的救火片拍成了核泄漏的災難片。
一部核泄漏的災難片拍成了香港官場的博弈片。
這是《消防員》改名爲《焚城》的升級與格局,也是被衆多媒體和影迷稱之爲“港片十年最佳”的某種底氣。
豆瓣評分7.6,票房9000萬。在電影市場已經嚴重下行的當下,《焚城》所能取得的成績已然不易。
但《焚城》是否真能代表港片“十年最佳”?或許還有待商榷。
一種理想主義:
立場鮮明的官場對壘,而非政治博弈
最爲大家所津津樂道的是本片的官場對壘部分。
劉德華(飾 範偉立)所代表的反思的、民衆的一方,和莫文蔚(飾 Cecilia)所代表的保守的、官場的一方,在危機發生、處理、解決等一系列事件上的決策和立場,彰顯着《焚城》所能觸及的題材尺度與戲劇張力。
危機一發生,範偉立即刻趕往火災現場,在前線瞭解最新情況,而Cecilia等高官還在空調房裡討論範偉立究竟是好手還是麻煩。
當範偉立判斷還有更嚴重的輻射物,要求用水開道尋找輻射源時,Cecilia卻表示,如果用水的決策導致輻射擴散,是需要擔責的,而下雨是天災,即便擴散,官員們也能免責。
當危機進一步升級,範偉立建議立即疏散民衆,而Cecilia卻選擇封鎖消息,以她爲首的一衆官員更是在暗地裡偷偷通知自己的家人撤離。
官位重要還是人命重要?市民沒有知情權,官員家屬纔有知情權?範偉立與Cecilia在前期的一系列對抗式表現,呈現了一個站在人民、人道立場上的光輝人物,和一個站在官場、自私立場上的批判對象。
觀影的爽感便由此而來。繼《寒戰》系列將香港官場權力鬥爭想象式地搬上銀幕之後,《焚城》再次着墨於此,是尺度,也是很有效的戲劇手法。
實際上,《焚城》對官場的呈現還是過於簡單潦草了些,電影僅有範偉立和Cecilia兩個人物的對壘,其餘人物皆淪爲背景。且“民衆的嘴替”範偉立基本佔據壓倒性優勢,一頓金句狂輸出,Cecilia一次次敗下陣來。
這不是你來我往的權力博弈,而是立場鮮明的官場諷刺。範偉立實則代表着一種理想主義。
一種英雄主義:
過於煽情的英勇搏命,而非真實人性
電影中最讓人動情的片段,是災難來臨時民衆疏散的場景。
超市被搶購一空,一個啥都沒搶到的大叔,上一秒欲哭無淚,下一秒,旁邊的大媽將自己搶到的食物分給了他。這是極端場景下人性的光輝。
衆人奔逃,救護車無法通行。一人呼籲,衆人齊力將拋錨卡車推至一邊,疏通道路,讓生命先行。這是善良與人性的感召。
醫院、地鐵、避難中心的擁擠與恐慌,網絡跟帖的謾罵與猜疑,旅遊大巴滿載口罩人羣,這是還原現實的真實與震撼。
災難類型之下,《焚城》的細節處理非常到位。
敗筆在於消防員故事線的幾處不顧邏輯的煽情。尤其是結尾處,三個消防員有時間吵架,沒時間撤離,強行犧牲以催淚。
營救一個必死之人還是顧及幾百萬性命?前一分鐘,還在營造讀數爆表的輻射危害,差點就全城被焚;後一分鐘,已經到了最後關頭,大家還在拿命去營救處在輻射中心地帶的被困者?誠然,這是想表達不拋棄不放棄任何一個隊友,但顯然電影的節奏和邏輯並沒有書寫極端情境下複雜人性的野心。
消防員羣像的塑造也是過於單一的英雄主義。無論是電影立項之初的片名《消防員》,還是片尾感謝香港消防部門的支持等,都可以看出,這部《焚城》正是爲了宣傳消防而創作的,消防員全員充滿了人性光輝和英雄使命。
爲了刻畫得更爲立體,電影塑造了一對情侶,一對夫妻,一位即將退休的消防員人員,和一名剛入職的新人。他們有對愛人的承諾,有站好最後一班崗的責任,有對兄弟的執着。但就是沒有真實人性的怯懦、恐懼和猶豫。所以,當範偉立說需要8名敢死隊成員時,他們一個個地爭先報名,不怕犧牲,無所畏懼。
災難片,拍極端情境下的人性光輝,這沒錯,但沒有人性弱點的英雄主義,很難讓如今的觀衆有太強的代入感。
一種現實命運:
生不逢時的《焚城》,港片出圈越來越難
當理想主義、英雄主義面對現實之時,總免不了是要碰壁的。
正如電影中,範偉立最初做官時,會爲了經濟發展的“大局”,不顧環境保護的“小節”,而間接導致包括妻子在內的數名消防人員犧牲。“背鍋”十年是他的現實命運,結尾爲了揭露奸商而違反保密協議蹲監獄的遭遇更是。
電影之外,投資人江志強的“市場英雄主義”同樣遭遇到不如預期的現實命運。
他曾表示“希望每個週末都是春節檔”。《焚城》選擇在11月的冷檔期上映,原本是想打破只有特定幾個大檔期(春節檔、五一檔、暑期檔、國慶檔)纔有好電影好票房的現狀,但他以身入局,卻冷遇收場:《焚城》上映4天,票房僅9000萬,預測總票房上限爲2億。
這是疫情過後,電影市場整體下行的現實命運。今年幾個大檔期也都失了靈,除少數幾部影片實現盈利之外,多數頭部影片票房表現嚴重不如預期,如暑期檔的《解密》《異人之下》《逆行人生》,國慶檔的《749局》《危機航線》《出入平安》等。更遑論冷檔期的週末檔。
這也是災難電影的現實命運。從17億的《烈火英雄》到4.8億的《緊急救援》,從4000萬的《驚天救援》到2000萬的《出入平安》,儘管影片自身的內容問題佔據很大原因,但國產災難片市場逐年萎縮的事實也不容忽視。
這更是港片的現實命運。自《湄公河行動》《紅海行動》等港陸合拍新主流電影創造了一個又一個輝煌之後,儘管每年還有像《拆彈專家2》《怒火·重案》《神探大戰》《九龍城寨》等幾部屈指可數的港片,在市場上贏得些許關注,但無論是純港片還是合拍片,均在內地市場逐年失色。這其中涉及到港片的投資問題,創作同質化、套路明顯,演員青黃不接等多種原因。
或許,對於行業大趨勢而言,某一個電影人、某一部影片都無法改變什麼,但正如範偉立那樣,即便要坐監還是決定揭露奸商,這就是一個理想主義者的堅持與執着。作爲影視從業者,面對電影行業這樣慘淡的現實,也總要充滿理想主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