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文化之土 關係民族生存與繁衍

過大年，即使對我們五、六十歲上下的中年人，也是有些隔膜、淡遠的。

兒時，是有過年味記憶的。那時大陸物質短缺，只有過年人們才能海吃海玩。至今仍清晰地記得，父親僅帶我買過一次比小鞭炮聲音更大些的中型「雷子炮」，「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於是也就生髮了許多喜氣與祥和。

印象較深的是一九六三年，那時困難時期剛過，於是我們那個山區小城居民和城關鎮的農民，自發組織起來敲鑼打鼓、載歌載舞。有的戴着大頭娃娃假面具，隨着鑼聲鼓點，扭起了秧歌；有的踩着高蹺，在嗩吶聲中表演着孫悟空三打白骨精或許仙與白娘子的故事。縣城十字口，夜晚掛起汽燈，搭起戲臺，縣劇團及民間一些團體義務給大家演戲，人山人海，觀者如堵。

後來，隨着「左」風日勁，對年的感覺，就有點像「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了。文革時，乾脆視春節亦即舊曆年的民間一切歡慶活動爲「四舊」，都在橫掃之列，故過年除三天假還保留外，已無喜慶可言。有一兩年，不知哪位高人，竟然還提出「過革命化春節」的口號，要求人們不休息、去勞動加班。卻因太不得人心，不了了之。

一九七八年後，春節似乎就是看看央視的文藝晚會，放放鞭炮睡幾天懶覺，就算除舊佈新。有一兩年，曾參加過春節期間的同學聚會，卻成了官座相逐、人面高低的「名利場」，頓感索然，遂不願多去。

西元前兩千多年的這一天，舜即天子位，祭拜天地。從此，人們就以之爲歲首，算是正月初一，這就是農曆新年的由來，稱之爲「正朔」，據說每每改朝換代，正月初一都要重新修訂。佳節以「春」名之，確實很有創意，是春天降臨的吉日。至今春節不只是華人最隆重的傳統節日，更象徵團結、興旺和對未來的希望。

但近些年，這樣一個盛大的傳統節日，人們爲何卻愈來愈缺少感覺？有人說是商業對傳統的傷害，有人說國家對傳統文化保護不力。多年前，河南甚至有大學教授還發出「保衛春節宣言」。傳統佳節不及西洋節日人氣興旺，竊以爲原因有二：

一是人們缺少了節的期盼和憧憬，如今多數人生活漸漸好起來，還有這種吃喝的期盼？而消費主義的浮躁和生存競爭的壓力，又使得國人對新一年的命運難免有種不確定感，從而又降低了對未來的憧憬。

二是過節總是和某種記憶相聯繫的。失去了傳統，也就失去了記憶。如同海外華人歸國省親，尋祖問宗，卻發現原本很有特色、千姿百態，和兒時記憶相連的古城鎮成了千篇一律、洋味十足的高層建築羣，其內心的失落和荒蕪可想而知。春節的底蘊是不是也因同樣的道理而逐年減薄呢？

不管怎麼說，傳統文化和節日的式微，對一個民族總是件悲哀的事。文化於國家，是一種軟實力，於民族，是一種無形的凝聚力。我們的傳統節日端午節，居然被韓國搶先一步認定爲該國的文化遺產，如果再聽任自己的傳統文化衰敗下去，恐怕春節也會被越南人搶去註冊。守土有責，不只是有形的國土，無形的文化之土也關係到這個民族的生存繁衍。

好消息是，去年春節已被聯合國相關組織承認爲非物質文化遺產，文化層面上的「保衛春節」總算成功。臺灣一些人和中國大陸切割得那麼清楚，不知他們過不過春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