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商拓荒渡紅海 前進埃及新藍海

埃及位於地中海、紅海的交界,四通八達,讓貿易成爲埃及商業的主旋律。(圖/ 遠見提供)

2023年伊始,當世界的眼球全聚焦在美國貿易、晶片及太空爭霸戰,彷彿世界都只繞着美中兩國跑時,殊不知,卻有一個地方,無畏大國間的烏煙瘴氣,在三年疫情中,默默地以驚人的速度成長。

根據標普全球市調(S&P Global Market Intelligence),沙烏地阿伯、埃及、伊朗、以色列所在的中東與北非地區(MENA, Middle East and North Africa)2022年實質GDP成長了6.1%,不但是世界均值的兩倍,還超越了金磚五國(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南非)、東協、拉丁美洲等新興市場,寫下18年來的新高。

MENA經濟一支獨秀,爭辦國際賽刷存在感

除了經濟一支獨秀,這些國家也透過承辦世界級的活動,刷出存在感。

從2021年在阿聯的杜拜世博會、2022年埃及氣候變遷大會(COP27)、甫結束的卡達世界盃,到今年底的COP28,又回到杜拜,等於連兩屆的COP主辦國,都由MENA成員國獲選。

沙烏地阿拉伯更成功爭取,在一座預計於2026年完工的城市「NEOM」,舉辦2029年的冬奧。未來在沙漠滑雪,再也不是夢!

MENA國家的崛起,似乎指日可待。但一提及阿拉伯世界,臺灣人的印象還是停留在石油大亨、奢靡的帆船飯店;而面對北非國家,想到也還是歷史課本里的埃及金字塔與人面獅身像。

也就是說,論在臺灣的知名度,MENA在新興市場中,既比不上與臺灣相鄰的東協,就連拉美,臺灣人也因爲其地近北美,反而較爲熟悉,因此,MENA猶如臺灣未知的「黑暗大陸」。

不過,對MENA的不熟悉,也不獨獨發生在臺商身上。就連身經百戰的西方企業,也都有因爲對其文化不夠了解,而吃過虧的經驗。

去年底世足賽在卡達舉行,百威啤酒雖然原本要贊助6500萬英鎊(約新臺幣23.9億元),成爲獨家的啤酒供應商,卻在開賽前一週,才赫然發現,卡達皇室十分堅持伊斯蘭禁酒的教義,使得百威也只能忍痛撤案,最後蒙受重大損失。

《遠見》前進沙漠,見證崛起中的埃及

只能說,對臺灣人而言,MENA是個商機龐大的處女市場,但由於地理、文化上的距離,讓臺商在前進時,總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因此《遠見》記者深入MENA中人口最多的國家——埃及,到訪多個城市、親身訪問少數捷足先登的臺商,剖析他們的成功經驗談。

一分鐘看懂埃及。(圖/ 遠見提供)

飛機盤旋而降,窗外漫天黃沙中,我們看見了土黃色的矮房與密集的街道,最吸睛的是,在平坦的屋頂上,鋪滿了太陽能板,像爲撒哈拉鋪上了一層科技的草皮。

機場旁七、八個線道的現代化高速公路,層疊迴旋,上頭卻是沒有門與空調的小巴,九人座的車型塞了十幾個人,經過了頭頂面包籃去趕集的婦女。傾圮、髒亂的老城區巷弄與全新都市規劃的整齊市鎮,僅有一路之隔。

這裡是埃及首都開羅。

「老實說,當時還真是有點緊張,在飛機上看着一片黃土,不知道未來會在什麼樣的環境生活,」上任三年,2020年1月時才第一次踏上埃及的外貿協會開羅貿易中心主任葉人誠回想。

人人都聽過埃及,知道法老。今年是古埃及圖坦卡門王的墓,考古挖掘出來第100週年。木乃伊文化中對人體細緻的處理,反映埃及醫術發達。

史學家荷馬甚至在《奧德賽》中,稱讚「埃及的每個人都是稱職的醫生。」但很少人知道,今天的埃及,在醫療領域也急起直追。

葉人誠分享,埃及英國大學牙醫系門診部纔剛投資一批最先進的醫療器材,一天可以輕鬆處理超過1000個病患,其中的醫材零件是廣大市場。疫情中,埃及與中國科興合作,年產10億劑疫苗,成爲MENA地區最大的疫苗生產商。

又如人人都知道,埃及96%的國土是沙漠,以至於99%的人口,居住在5%的國土上。且埃及不像MENA中的多數國家,有石油做爲建設的基金,所以經濟發展一度落後阿拉伯、阿聯酋。

但很少人知道,老天以另一種方式,眷顧這個文明古國。陽光充足與富饒的尼羅河平原,讓埃及成爲農產大國,農業貢獻14%GDP,僅次於建築與不動產開發。在2018年,柑橘出口產值達7.7億美元,佔埃及水果總出口額的55%,也讓埃及穩坐世界上最大的柑橘出口國。出口貨物的物流,則因此有龐大市場。

五大關鍵利基〉擁天時地利、開放市場,吸引外資投資

這些現象級的商業機會背後,攤開五個關鍵的數據,便可以感受到埃及的優勢:

首先,是地理位置。世界12%貨運航線經過埃及境內的蘇伊士運河,光一條運河,一年就帶來63億美元的「過路費」收入,約是埃及2%的GDP。

埃及的地理優勢,展現在相對與絕對位置。相對位置而言,埃及位於地中海、紅海的交界,四通八達,讓貿易成爲埃及商業的主旋律。

以絕對位置而言,低緯度以及高溫炎熱的平原,也是得天獨厚。隨着氣候策略成爲全球治理的新方向,陽光普照的埃及,成爲非洲光電的基地,聯合國不少試辦的電網計劃,就選在埃及。如今埃及也是非洲第二大的光電大國,共有1675MW。

第二個關鍵數字,則在於建設新首都投入的80億美元支出。

埃及政府眼見MENA地區如杜拜、卡達在過去20年憑藉着造鎮計劃興起。加上過去開羅省、吉薩省(Giza)和蓋勒尤卜省(Qalyub)組成的大開羅都會區人口幾乎與全臺灣相當,是全非洲人口最多的都會區。

悠長的歷史與規模龐大的貧民窟,成爲都市發展沉重的包袱,也讓都市重劃幾乎不可能。埃及政府因此在2015年開始動工,十年內預計投入80億美元,在開羅與蘇伊士運河間的沙漠,重新創造一個700平方公里、與新加坡差不多大小的新首都(New Capital),能容納600萬居民,希望造鎮做爲整個產業的火車頭。

俄烏戰事、疫情夾擊,近年埃及GDP成長趨緩。(圖/ 遠見提供)

第三則是人口紅利。埃及總人口在2020年破億,排名全球第14,以全非洲來看,雖僅排名第三,輸給奈及利亞、衣索比亞,但在地廣人稀的MENA國家來說,則有絕對的優勢。

不只近十年來2%的人口成長率,讓西方國家望塵莫及,30歲以下人口占六成、中位數也只有24.6歲,更是典型的「低金字塔」,呈現開發中國家的特徵,意味着龐大的市場與勞動人口。除了人多,人口平均受教育十年,在非洲國家中,也名列前茅。

葉人誠因此建議臺商,如果想到埃及,可以以「內需爲底、外銷爲主」切入市場。

來自臺灣、專做美國生意的紡織廠傑展,在埃及第二大城、亞歷山卓鄰近沙漠的工業區中,招來3600名工人。它不但不怕招不到當地人,工廠大門外還時時集結一羣渴望賺到錢的年輕男女排隊遞履歷,彷彿當年西進熱潮中,中國臺商工廠外的榮景。

葉人誠直言,從工具機到紡織、三輪車,製造業在埃及大有可爲,因爲埃及正在經歷從輕工業、手工業轉型,尋求進口替代與技術知識,這時擅長「知識管理」的臺商,最適合將耗費人力的工業產業,移師到這裡。

青年勞動力充沛。(圖/ 遠見提供)

第四,在於埃及的開放。埃及位處兩大洲的交匯,且是平原地形,自古以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如曾受亞歷山大大帝征服而得名的亞歷山卓港,各大殖民列強,幾乎都曾直接或間接控制過埃及。

既然莫之能御,不如與狼共舞、左右逢源。如今埃及雖由軍政府政治,但是貿易開放,與不少國家簽訂貿易協定,所有的區域組織,從東南非共同市場協定(COMESA)到美國主導的合格工業區方案(Qualified Industrial Zone, QIZ),都能見到它的身影。

當非洲人喊出團結時,埃及是北非發展的火車頭;當阿拉伯需要盟友,它是MENA中與西方世界互動最頻繁的窗口;當美國民主黨想「重返非洲」、打擊伊斯蘭國(IS)時,它熱情地接收了武器;當中國一帶一路西進,要幫埃及蓋非洲第一高樓標誌塔(Iconic Tower)與輕軌,它當然雙手歡迎。

最後,根據世界銀行統計,2011至2020年間,埃及來自外國直接投資(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FDI)達562億美元,排行非洲第一。不但超過第二名的奈及利亞與第三名的南非,百億有餘,即使在疫情中,衰退的幅度,也比世界平均值小。

政治角力埋隱憂〉革命後外資減、遊客止步,財政赤字嚴重

不過,投資熱潮背後,埃及還是有一些隱憂,值得留心。尤其那一段動盪的時期,仍深深影響着埃及。那便是待得夠久的臺商們,不約而同地都提到的阿拉伯之春。

2010年底,阿拉伯之春開始,由突尼西亞民衆上街示威,以國花茉莉花爲名,反對極權政治,逐漸發展成橫跨多個阿拉伯國家串連的社會運動。對埃及而言,也最終讓執政30年的前總統穆巴拉克(Hosni Mubarak)下臺入獄。

此後埃及政治雖一度進入民主時代,但爲期不久,政權便又回到軍方出身的現任埃及總統塞西(Abdel Fattah al Sisi)身上。軍國體系下有大量的國營事業、言論管制,槍桿子出政權,幾乎是這十年來,埃及的宿命。

革命也讓FDI下降與遊客止步,這兩股讓埃及賺外匯的力道,一度疲軟,進一步造成中央政府的嚴重赤字。

然而,滿是機會,永遠是非洲大陸的魅力。隨着MENA透過一次又一次的國際大事「練兵」,堅強的經濟實力打底,讓世界重新看待這個古老但陌生的地區。不論看不看好,除了美、中、歐、亞,如今又有了一個新的市場,值得留心。

本文作者:白育綸

(本文摘自《遠見雜誌3月號441期》)

《遠見雜誌3月號44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