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死生14小時:全球化幻想的終結|深氪

文|蘭傑、彭倩

編輯|喬芊、楊軒

1月17日的深夜十一點,一個近500人的商家羣裡突然彈出了一條消息——TikTok被禁了,連帶着幾張外媒報道的截圖。一石激起千層浪,詢問、質疑、討論接踵而至,消息不斷滾動,更強烈的是情緒。

一位商家連發幾條消息,試圖用其他利好消息推翻這個壞消息——

“拜登不是都說不執行了?”

“特朗普應該會解封!”

但反駁隨之而來——

“生效和執行是兩碼事。”

“那也是後話了。”

爭吵很快爆發,討論已經完全偏離了事件本身,對話結束在一句辱罵上,那個尋求積極信號未果的商家說,“你算什麼東西”。

當地時間1月17日上午10點,北京時間深夜11點,美國最高法院裁定,TikTok的“不賣就禁”法案沒有違反第一修正案。

這一結果在一週前最高法院長達2.5小時的辯論裡已經可以窺見。

時間的指針撥回到一週前,也就是當地時間1月10日,凌晨三點的法庭外已經排起了長隊,這些人需要在已有積雪的寒冷天氣中等上七個小時,但也只有這樣,才能從數百人中爭取到僅有的向公衆開放的50個名額。

對於法學院的學生來講,這會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具有開創性的法庭辯論;而對於TikTok乃至與平臺共存亡的商家們來講,這是一個生死時刻。

庭審中代表TikTok的律師是諾埃爾·弗朗西斯科(Noel Francisco),他有着豐富的訴訟經驗,同時也是特朗普上一任期的副檢察長。

弗朗西斯科操着一口純正的美式英語,從容地擺出自己的觀點——“不賣就禁法案無法滿足任何審查標準”、“法案極其不全面,忽略了最顯而易見、限制最少的替代方案”、“應該初步禁止法案,讓法院充分考慮這一重大問題”。

但從容的狀態很快被打破,法官開始提問,打斷接連發生,“你忽略了國會的擔憂,那就是中國會操縱TikTok的內容,並獲取和蒐集美國公民信息。”對於國家安全的顧慮壓過了對於言論自由的尊重。

隨後一週的時間裡,各種消息紛至沓來,利益相關者數次看到了“希望”——TikTok的CEO周受資受邀,將出席美國總統特朗普的就職典禮;拜登政府表示將不會強制執行原計劃於1月19日生效的TikTok禁令。

但情況還是直轉急下,最高法院最終裁決認同了禁令。一些熟悉美國司法的法律界人士認爲,這幾乎等於板上釘釘。

美東時間1月18日晚8:50左右,TikTok開始向用戶推送關停通知:我們很遺憾,一項封禁TikTok的美國法律將於1月19日生效,並迫使我們暫時停止提供服務。我們正儘快努力在美國恢復我們的服務,感謝各位的支持。請保持關注。

幾乎同時,商家也收到了類似的消息,TikTok Shop 也將在19日停止運作。一位跨境電商公司的員工感嘆,“這是真得按下暫停鍵了。”

影響還在擴大,用戶很快發現,字節跳動旗下剪映海外版CapCut、Lemon8、Gauth和Hypic同樣向美國用戶推送了停止服務的通知。

僅剩的微渺生機只剩下特朗普。這位曾經發布行政令以推動TikTok封禁和出售的美國總統,時隔四年多考慮再次用行政令救TikTok於水火。在最高法院判決結果靴子落地之前,特朗普曾表示考慮在上任後發佈行政命令,暫停執行TikTok不賣就禁法案60至90天。這期間,他仍可以爲推動TikTok 出售而努力。

特朗普確實帶來了“轉機”,當地時間1月19日晚11點,他發佈長文表示不要讓TikTok停擺,對TikTok的服務商們做出承諾,不會讓他們承擔任何責任。並表示希望牽頭成立一家合資企業,美國公司的佔股達到50%以上。

不過36氪從知情人士處獲悉,TikTok未與美國政府達成協議。

彈窗又出現了,特朗普發佈推文後不久,TikTok迫不及待地表示“Welocme!(歡迎)”,一位從事出海品牌營銷的人評價道:抓馬。

也不斷有人發現這場“總統救援”的力不從心——並不是所有的州都第一時間恢復了服務,蘋果的App Store還不能下載TikTok,直播功能也還不能用。

即使特朗普第一時間撤銷了拜登的很多行政令,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是,TikTok 不賣就禁已不是行政令,而是法律。擺在特朗普面前的路只有兩條:要麼推動出售,要麼重新立法,兩者都極具挑戰。

TikTok 的命運看上去如此搖擺和戲劇性,既因爲大洋此岸的人們對美國政體運轉方式和幾方權力博弈關係的陌生,也因爲人們只相信願意相信的。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停擺的一瞬是TikTok全球化的至暗時刻。

但1月10日之前,很少有普通人意識到這一次危機的嚴峻。

“無人在意”的危機

2024年5月,曾範洲與合夥人一拍即合,入局美區TikTok Shop。有着豐富TikTok運營經驗的曾範洲,和在美國留學的合夥人,都認爲彼時的TikTok是一個絕佳的創業平臺,正處於紅利期。

儘管那時的TikTok剛經歷了一場封禁風波——2024年的3月-4月,美國衆議院、參議院接連以壓倒性的票數通過了《保護美國人免受外國敵對勢力控制應用程序侵害法》,即TikTok的不賣就禁法案,隨後拜登也簽署了這份法案,整個過程不過一個多月。

曾範洲表示,“那時候我們所有人都很樂觀,因爲知道百分百是沒事的”,他形容自己那時候面對上述消息的心態——“就是看個樂子。”

而他做出這樣論斷的依據是過去幾年間TikTok的頑強抵抗,“特朗普也封過一次,但是他失敗了。”

2024年上半年,美區TikTok Shop 入駐的商家還不多,有着充足的流量紅利,平臺還提供不少扶持政策,對於商家來講確實是紅利期。彼時曾範洲店鋪的單日GMV一度達到了近萬美元,而這背後不過是一個不足10人的團隊,那是一段意氣風發的時光。

與曾範洲一樣,很少有商家因爲這些消息停住腳步。

安德烈是美區TikTok Shop的第一批賣家,2024年10月以前,他在TikTok Shop和Temu兩個平臺上的GMV(商品交易總額)佔比可以五五分,10月以後,他選擇“All In TikTok”,因爲感受到了TikTok的“開閘放水”。

爲了黑五大促的爆發,TikTok Shop 確實在放鬆合規商家的准入制度。去年11月,TikTok美區跨境店更新了入駐政策,商家只要具有本土備貨條件以及營業執照就可以申請開店,不再要求提供第三方電商平臺的運營證明。

同年11月29日,TikTok Shop發佈的海報顯示,“黑五”當天,其美國市場整體銷售額突破1億美元。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近兩個月,美區TikTok Shop的帶貨主播黑子在直播時,刻意將直播重點轉移到對她個人的關注上,希望可以撈住一批屬於自己的固定粉絲和購買羣體,爲以後離開公司單幹做鋪墊。

她表示,“目前我在播的賬號,三天就起號成功了,一週的時間 TikTok 官方就有人親自來溝通,對於我自己來說,這是個很好的機會,可以和TikTok深度合作,不以公司員工的身份而是獨立帶貨主播身份。”在她的規劃中,後期也有可能向達人或者網紅的方向發展,深耕美國市場。

一個月前,仍有TikTok的員工在社交平臺上分享自己拿到offer的喜悅,有人好奇詢問,“不是要被禁了嗎?”疑問很快被駁回,“5月的offer都已經發出去了。”

隨着封禁日期臨近,當然也有焦慮在彌散。

1月10日,TikTok最大的第三方數據平臺Fast Moss舉辦的展會FGVCon上人滿爲患,每一個上臺演講的達人、商家或服務商,都可以吸引大批的人圍觀,無法進入VIP坐席的人們將出入口擠的水泄不通。

一派熱鬧的景象下,一個隱秘地話題被廣泛提起——TikTok要被禁了怎麼辦?一些與TikTok有着密切合作的服務商們對這一問題已經有了應對的話術——“平臺的事情我們也不知道,但我們的工作是照常推進的。”

照常推進也是TikTok內部的狀態,大家的工作仍在進行,不少員工因爲年度總結而焦頭爛額,禁令是一個廣爲人知、心照不宣但無法被擺到桌面上的話題。據一位內部員工透露,有些本土的員工選擇了離職,還有不少人在等待辭退大禮包。也有些含混的安撫——他的leader表示“就算真的被禁,也會有個緩衝的過程的。”

直到1月10日,最高法院圍繞TikTok不賣就禁法案的庭審結束,壞消息從外媒傳到國內媒體,又飛速擴散到無數個聊天框和社交羣中,很多人終於開始面對一個殘酷的真相,TikTok真的要被禁了。

消息出來的那一刻,猶如水滴沸油。

按下暫停鍵

1月10日,曾範洲正在與回國的合夥人坐在辦公室裡聊天,突然他們的手機裡彈出了媒體披露的TikTok在最高法院最終判決的消息,談話的聲音戛然而止,空氣幾乎凝滯。

就在兩個小時前,他們剛剛向工廠交付了十幾萬元的貨款。美國的倉庫裡,也還囤積着他們數十萬元的貨物。在這個時刻,曾範洲終於開始認真地思考,TikTok如果被禁了他們要怎麼辦。回過神來,曾範洲拉着合夥人和其他同事,開了一下午的會討論對策。

從1月10日至今,TikTok的相關消息不斷膨脹、一再“反轉”,又在大數據的加持下,包裹住每一個心繫結果的人。

黑子一度很想逃避這些撲面而來的消息,不去想也不去看,只盯着眼前越來越高的轉化。但壞消息紛至沓來,她不得不面對,“我再不思考就來不及了,逃不掉的,得想後路”,“但一思考就emo了。”

黑子同時還感受到了顧客和商家的焦慮——越接近19日,越多顧客問TikTok快被禁了,下單是否能收到貨。商家補貨的速度也在變慢,“大家都在賭,但不敢賭太大。”

Kimberly Rhoades是TikTok平臺上一位擁有300萬粉絲的搞笑博主,1月17日,她發佈了一條視頻,哼唱了30秒的“熄燈號”(Taps),這是一首會在葬禮上播放的歌曲,她向粉絲表示,“能讓你們開懷,是我的榮幸。”

TikTok的用戶和達人們,爲即將到來的禁令感到驚惶和難過的同時,懷着憤怒的心情涌向了小紅書、Lemon8等有中國背景的App,促使這兩款App先後登頂App Store下載榜。

依稀可以從現在的軌跡中追溯到這場逆勢“拆牆”的源頭——TikTok的用戶們放棄了YouTube、Ins等海外社交媒體,懷着對美國政府的憤怒心情,從App Store中檢索中國抖音,但首先跳出來的卻是小紅書,一場值得被載入互聯網史冊的海內外網友大交流,就這樣發生了。

時間的車輪仍在向前滾動,不會因爲或驚詫或難過的心情而停下,利益鏈條上的各方開始想辦法應對這一危機,而在最後的宣判到來之前,被使用的最多的方法是,按下暫停鍵。

從1月10日開始,曾範洲開始陸續停止和達人的合作,也不再拓展新的賬號和店鋪。與此同時,平臺上的達人們也幾乎停擺,不只一位商家向36氪反饋,10號以來,達人的反饋率低了很多,很難找到對接的達人。

亞馬遜和Shopee的大賣兼服務商芯宏科技,更早一點嗅到了這場危機的氣味,從一個多月前就開始減少投入,TikTok Shop 上的月流水從高峰期的100多萬美元降到了30萬左右。

芯宏科技同時還在TikTok上投放,爲自己的線上店鋪引流,據其創始人透露,近一個月以來,公司這個方面的投放也減少了約30%。

幫助出海品牌拓展海外市場的營銷公司引力傳媒,靠着豐富且多平臺的達人資源,堪堪躲過了這場危機,他們的商務經理譚凱陽最近剛剛簽了一個預算百萬的大單子,預計規劃20%-40%的預算給到TikTok這一渠道,但考慮到TikTok的諸多變數,具體的分配要年後再確定。

壞消息比想象中來得更猝不及防。1月17日,最高法院的判決出來之後,36氪再去詢問這一訂單的情況,對方表示,TikTok這一渠道的分配要暫時擱置了。

與此同時,爲了減少損失,平臺上的各方在按下暫停鍵的同時,也在按下加速鍵。

最後期限逼近,曾範洲非但沒有減少投放,還加大了營銷力度,以期儘快將現有的庫存賣出去。雖然也可以遷移到其他平臺繼續賣貨,但每個平臺的規則不同,他們並沒有足夠的信心。

安德烈也有更激進的舉動。近期他將手頭上有的近千個SKU(最小庫存單位,指的是商品單品)都上線了——這是一個冒險的舉動,許多商家起量的單品都存在侵權行爲,但禁令在即,冒着被起訴的風險也要瘋狂上新。此外,在這衆多的商品中,也只有很少一部分適合TikTok的平臺,但他現在管不了合不合適的問題了。

一些改變也在發生,曾經All In TikTok的曾範洲和安德烈,一位正尋找第二個發展平臺,並堅決表示不會再全部投入;另一位除了要兩條腿走路,還已經開始利用自己的海外倉資源,試圖轉型服務商。

小白所在的跨境電商公司,在1月10日以後,開了四五天的會,探討的一個核心問題是以後要走長期主義路線,還是掙快錢。動盪之下,人們開始懷疑長遠發展的可能性。

黑子原本打算深耕美區TikTok的規劃,也開始發生改變,“作爲一個成熟主播,我並不害怕美區TikTok被禁就立馬面臨失業,因爲還有其他區可以做。”“但是會很焦慮,美區TikTok的情況讓我擔憂別的區會不會出現同樣的情況。”

事實上,在此次封禁的那層窗戶紙還未被徹底捅破的時候,TikTok已經受到了不少影響。

2024年年初,據彭博社報道,美區 TikTok Shop美區曾定下了175億美元的全年GMV目標,但據36氪獨家獲悉,這一目標只完成了80億美元左右,不足預期一半。這其中有直播電商難以在本土發展起來的原因,也有禁令的影響。

此次短暫的停擺又恢復,無疑還會放大這種影響。

特朗普:微弱的生機

在美國運營6年,TikTok此前的數次承壓都還在可承受的範圍內。

2021年6月拜登撤銷了由特朗普2020年8月發出的“不賣就禁”行政令,甚至沒走到立法階段。彼時,外界也一度認爲TikTok最大的危機已解除。

實質性的轉折發生在去年3月,美國國會接近全票通過《保護美國人免受外國敵對勢力控制應用程序侵害法》,要求字節在9個月內剝離TikTok,否則將面臨全面禁令。

一個值得注意的事實是,該法案是被補充寫進2023年2月由衆議院提出的名爲《爲截至2024年9月30日的財政年度及其他用途作出緊急補充撥款》大法案裡,這是一個包含烏克蘭援助、以色列安全補充撥款等事項在內的一攬子提案。

安傑世澤律師事務所合夥人樑帆長期在美國進出口合規、反制裁等領域爲中外企業提供法律服務。他告訴36氪,這個“小法案”之所以被國會高票通過,也是由於民主黨和共和黨均有其政治訴求,而TikTok是最不起眼的一個,他將其形容爲:“順帶塞進去的”。

同年4月,拜登也簽署該法案,並給出了1.19日這個具體的下架日期——至此,美國三權結構中的立法權和行政權已經達成一致。

美國的政治體制是三權分立,主張立法、司法、行政三種國家權力分別由國會、最高法院和總統分別掌握,各自獨立行使,相互制衡。“在該政體下,三權中若有兩權支持同一件事務,就大概率能成功。”樑帆律師對36氪指出。

TikTok爲自己辯護的核心主張是法案侵犯言論自由,違反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但此前並無與其定位類似的外國應用程序曾通過搬出《第一修正案》勝訴的案例。庭審時,大法官也曾提問TikTok律師該問題,給其機會陳述相關案例,但無論是曾轟動一時的華盛頓郵報報道越戰文章網頁被禁,還是庭辯中探討的其他案例,均涉及到具體的內容和言論,而TikTok只是被視爲渠道和平臺。

也就是說,法院實際放棄了在本案中深入論述第一修正案的機會。“若要深入探討《第一修正案》,需要在下級法院而非最高法院討論,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樑帆律師說。

最終,法院認同國會以數據安全爲由——TikTok可能會收集美國用戶信息,侵犯隱私——來維持“不賣就禁”的法案。“這個做法符合壓倒性的美國國家利益。”大法官們稱。

許多達人在TikTok被禁之後,跑到了Ins上發佈“快拍”(一種限時內容發佈方式),表達自己對禁令不滿。有人調侃這是美國政府處理事情最快的一次,還有人表示,“他們想讓人們覺得,如果特朗普能保留TikTok,那他就是個英雄。”

而特朗普似乎也有意成爲TikTok的“英雄”,美國時間1月19日清晨,在就任前夕,特朗普在社交平臺發佈動態表示:拯救TikTok !

幫助TikTok出售股份看起來是特朗普眼下努力的方向。1月19日消息,據CNBC報道,被稱爲“AI界谷歌”的搜索公司Perplexity AI於週六正式與TikTok母公司字節跳動展開“合併”談判 ,目標是打造融合複雜性、TikTok US和新資本夥伴的新實體。

按照特朗普的設想,未來會設立一家與 TikTok 的合資公司,美國在其中擁有50%的股份,這是一個尚未談妥且需要漫長決策的方案。而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美區的TikTok也不再是字節跳動全球化的重要佈局。

美國最高法院的判決書中有一層意味深長的闡述:

該法案產生於一個國家安全和外交政策需要更多應變的時代,這一(互聯網技術)領域的信息難以獲取,某些行爲的影響難以評估。即便這種影響是立法者基於假設和推理得來的,即便沒有完整的證據支持。我們對政府的“明智判斷”給予尊重。

正如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在《論中國》一書中所說的,加深敵對的並不是任何一方做了什麼,而是可能會做什麼。事件變成一種象徵符號,而符號又自行發展壯大。所有問題都無法解決,因爲相互對抗的聯盟體系已無任何調整餘地。

這本書是2012年出版的,當時的世界還是正在變小的“地球村”,中國會如何“崛起”尚不明朗,中美關係的走向還是開放的、待定的。

而13年後的今天, 情勢無疑滑向了一個真正糟糕的境地。擁有1.7億美國用戶的TikTok在美國的遭遇,對於以字節跳動爲代表的,立志出海的中國科技公司來說,是天大的挫折。

但歸根結底,它也只是中美脫鉤的逆全球化浪潮之中,一個微小的浪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