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長姐懷了孩子 對方卻不肯負責 我夫君心疼得想納她爲平妻 我沒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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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姐懷了孩子,對方卻不肯負責。

我夫君心疼得想納她爲平妻,我沒同意。

長姐偷偷生下孩子後,跳進池塘裡溺死了。

夫君把那孩子接回來,逼着我將他當親生孩子養。

之後二十年,我始終懷不上身孕。

在我臥於病榻咳血之際,夫君帶着那孩子站在我榻前,冷冰冰地道:

「要不是她當初鐵石心腸,你孃親也不會死,我就要她永遠都沒有自己的孩子!」

「現在,你可以親自報仇了。」

我被那孩子活活掐死。

重活一次,我爽快地同意了平妻之事。

畢竟那孩子生下來,可跟他的生父長得一模一樣呢!

這輩子沒有我拼命遮掩,不知這事能鬧成什麼樣子。

1

「玉婉,當初你長姐是爲了你,才放棄與我們江家的婚事,她是想讓你得到幸福。」

「如今她被賊人戕害,懷上孩子,難道你我能不管嗎?」

「她畢竟是你的姐姐!」

眼前的人是我的夫君江培。

但比我記憶中,年輕了起碼二十歲。

我是在三天前重生的。

上輩子的事如同一場潮溼的噩夢。

而今晚,我終於到達了這場噩夢的起始點。

眼前的男子容貌俊朗,氣質溫潤,看向我的眼裡充滿了希冀和乞求。

「玉婉。」他討好似的握住了我的手,似乎新婚兩個月來,一直不願意碰我的那個人不是他。

「我知道你一向誤會你長姐,可這是生死攸關的事,你就別再小心眼了吧!」

看着他這自說自話的樣子,我心中冷笑。

回想我臨死前他站在牀榻邊,看着那孩子親手掐死我,嘴角含笑,猶如修羅惡鬼的模樣,我齒頰生寒。

我像碰到髒東西一般猛地縮回了手。

他臉上不由得閃過一絲尷尬。

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

「你非要這樣絕情嗎?連咱們這樣的至親都不幫她,你是要她去死嗎?你這樣未免太沒有良……」

「夫君說得對,」我阻止了他繼續扣帽子的行爲,淡淡笑道,「夫君都不介意給別的男人養孩子,我自然更是不介意了。」

江培臉色微變,張口要辯解什麼,我懶得聽,開口繼續道:

「既然夫君開口了,就讓底下人準備一下,過兩天就讓她入府吧。」

江培聽我鬆口,臉上先是欣喜,隨後又有些不高興:

「過兩天就入府?這未免太倉促了,好歹是平妻,也該好生準備,昭告親友,好好操辦,纔不算委屈了芊芊。」

我勾了勾脣角,無所謂地道:

「夫君要是覺得她肚子裡的孩子等得起,倒是也可以準備個一年半載,風光大辦一場。」

江培便不吱聲了。

林玉芊肚子裡的孩子都兩個多月了,再耽誤恐怕就要顯懷了。

「好,」他咬了咬牙,「那也只能這麼辦了,還要勞煩你幫她打掃個院落出來,她畢竟懷有身孕,得收拾得舒舒服服的,纔好入住。」

我擡腳就走,根本懶得再搭腔。

其實事到如今,最舒心的做法就是立刻和離。

可惜我和江培成婚纔不到兩個月,這時候和離,無論原因是什麼,傳出去都會變成女方的不對。

到時候只怕連累了族中其他姊妹的婚事。

且再等一等,等看完這場好戲再走也不遲。

2

三天後,林玉芊就進府了。

我從她院前經過時,正看見她扶着腰,頤指氣使地讓下人去熬燕窩粥。

她的院子是江培親自挑選的,收拾出來,幾乎和我的主母院差不多大小。

見我從門前經過,她忙讓下人過來喊我進屋坐。

她摸着肚子坐在緞面的軟墊上,笑着道:

「當初爲了妹妹的幸福,我把江家這門好親事讓給妹妹。不想有朝一日,咱們還是在江府裡相聚,平起平坐了。」

她特意對「平起平坐」四個字加了重音。

但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立刻改口道:

「不過等我生下嫡長子啊,只怕還要壓過妹妹一頭,妹妹可千萬不要介意。」

我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

「我倒是替姐姐覺得可惜呢,要不是姐姐當初嫌棄江家門楣太低,想攀上越王府卻又沒能攀上,也不至於耽誤到今天,連孩子都懷上了纔不得不屈就江府。」

林玉芊聞言,臉色霎時變得十分難看。

正巧江培這時候喜氣洋洋地進來了,林玉芊擦了擦眼角,提高了說話的聲音:

「我也知道是我搶了你的夫君,你看不慣我是應該的。我也沒臉在這裡待,等生下孩子我馬上走!」

江培臉色一變,立刻快步走上前來,眼看着就要爲她出頭,我懶懶開口道:

「怎麼會?能看到你們和孩子,一家三口和和樂樂,我也很高興。」

江培便也笑起來,安撫地按了按林玉芊的肩膀:

「早就叫你放心了,玉婉不是這麼小心眼的人。」

林玉芊嘴角微微抽動,滿腹的力氣打在一團棉花上,她看上去並不好受。

我笑了笑,裝作滿臉擔憂的樣子:

「不過姐姐,這孩子的親生父親該不會有朝一日找上門來,想認回自己的親骨肉吧?」

「他要是個沒權沒勢的也就罷了,要是個有權勢的,只怕我們江府吃罪不起呢!」

「這裡也沒有外人,你不妨同我和夫君透個底,那男人到底是誰啊?」

這個話題十分敏感,林玉芊立刻看了眼門外,好在丫鬟們都遠遠地在外頭忙碌。

她這纔回頭看了眼江培。

江培雖然心疼她,但心底裡其實也不是全然不在意此事。

聽見我問話,他一時間竟然沒顧及幫她遮掩,反而和我一樣猶疑地看向她。

林玉芊只覺得分外委屈,捂着臉要哭不哭的樣子:

「我是被賊人戕害,我真的不知道……」

江培立刻心軟了,忙將她摟進懷裡安撫,同時不耐地瞪了我一眼:

「這是你長姐的傷心事,以後不要再提了!這孩子就是我的親生骨肉,我決不許任何人輕慢她們母子!」

我笑着揚了揚眉。

行啊,你樂意就好。

3

接下來的幾個月,我和他們二人倒也算相安無事。

我藉着老夫人的名頭給她送去了不少滋補品,且每兩日就讓大夫把平安脈。

上一世,那孩子胎中營養不足,林玉芊又成日憂思惶恐,導致孩子生下來後,差點沒能活過滿月。

這一世,我可得幫她把胎兒養得白白胖胖的。

沒想到我這舉動落在江培眼裡,竟然成了大度的表現。

這一晚,江培破天荒地過來陪我用晚膳。

晚膳之後,他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神色曖昧地遣退了房中丫鬟。

「玉婉,」他溫柔地說道,「當初新婚夜,我心裡惦記着芊芊,沒能和你圓房,實在對不住你。」

我有些泛噁心,不由得撇過臉閉了閉眼睛。

他毫無察覺,繼續動情地說道:

「如今你能容芊芊在府中安頓,我們都很感激你。」

「我想過了,我理當補償你。芊芊生下嫡長子,我也會給你一個次子,如果第一胎是女兒,那就再生一胎,直到生出兒子爲止。」

「當然,這得等到芊芊生產之後,否則我怕影響她的心情,傷了身體。」

我實在聽不下去,擡手打斷了他的話:

「我這邊你不用管,你好好照顧長姐就是。」

江培很感動,握住了我的手:

「玉婉,我沒想到你這麼大度,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氣。」

「我和芊芊商量過了,等孩子出生以後,要好好給孩子辦一場滿月宴,勞你操持一下,這孩子是我們國公府的嫡長子,一定要辦得風光體面!」

這話倒是正中我心。

滿月宴當然得辦!

還要大辦特辦!

上一世,這孩子在我手上養了幾日,那條斷眉就已經十分明顯,和他的生父越王爺簡直一模一樣!

等再長大一些,長開之後,五官也和越王幾乎毫無差別。

如今孩子在胎中養得好,等滿月時候,估計已經白白胖胖,五官分明瞭。

上一世我爲了瞞住此事,所有的宴席場面幾乎都不敢帶那孩子出門。

畢竟這孩子的長相,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這孩子爲此,在我臨死之際還怨毒地怪我從未將他當親生孩子。

可我若沒將他視若親生,又何苦親自教他讀書明理,對他的衣食住行都分外留心……

這輩子我再也不想幫他們遮掩一分一毫。

想到這裡,我立刻爽快地答應了江培的要求。

這場滿月宴,當然要大辦。

得把全京城的貴胄家眷都請來。

尤其是越王妃。

4

江培對林玉芊倒是真心疼,她生產那日,他急得整夜沒睡,硬是在房外聽她喊了一天一夜。

我沒這麼好的興致,用棉花團塞住耳朵,早早就睡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便聽說孩子已經落地了。

我過去看了一眼,這孩子在胎裡養得好,真是比上輩子大了一圈不止,五官也更舒展一些。

兩條眉毛和上輩子一模一樣,都在中間隱隱斷開一截。

剛出生的胎兒毛髮稀疏,林玉芊並沒有注意到眉毛的異常,還十分得意地微微揚起下巴道:

「妹妹,不好意思了,我這孩子佔下了嫡長子的名頭。」

江培比我回話更快,笑呵呵地道:

「你們是親姐妹,你的孩子不就是玉婉的孩子?玉婉,你說是不是?」

江培的無恥我已經見識透了,聽他說出這種話,我心裡竟然也毫無波瀾。

只是扯了扯嘴角道:「你們可真是擡舉我了,我可生不下這樣的好孩子。」

「這孩子的滿月宴也該準備起來了,姐姐好好休息,我就先去忙了。」

我站起身。

江培忙道:「對對對,還是你想得周到,早些準備,切勿倉促了!」

我冷笑一聲。

我也算活了兩輩子了,見過那麼多人,就是沒見過像江培這樣上趕着當王八的。

林玉芊既然要這王八,那就讓給她好了。

5

滿月宴那日,京城中的貴胄親眷幾乎都來了。

江家這國公府雖然已經落魄,空有一個名頭,好在老國公人緣不錯,「長孫」滿月的喜事,諸位都願意來捧個場。

宴席還沒開場,女眷們也不知誰起了頭,想看看孩子。

我便熱情地將衆人帶到了林玉芊的暖閣中。

雖說是平妻,但畢竟是先有孕才入府的,老夫人並不喜歡她,也不許她在今日這樣的場面拋頭露面。

林玉芊正懊惱不能出風頭,突然間貴眷們都往此處來了,樂得忙起身招待。

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她借腹入府的消息衆人多少知道一些。

越王妃頭一個不待見她,看了那孩子一眼,只對我道:「這孩子能養在你膝下,長大了必定是個好孩子!」

林玉芊的臉色霎時變了。

但諸位夫人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趙國公夫人也朝我笑道:

「瞧這孩子胖嘟嘟的,養得多好,定是你讓丫鬟悉心照顧了。」

這話倒是擡舉我了,這一個月我連看都懶得過來看一眼。

越王妃的小女兒眼睛尖得很,一眼就看見了那孩子的斷眉,驚訝地晃了晃她母親的手:

「母妃,他的眉毛爲什麼和我的眉毛長得一樣?」

其實人羣中早有人注意到這一點,只是沒人敢胡言。

孩子不懂事,沒注意到越王妃神情微妙的變化,仍舊扯着嗓子道:

「他和父王長得好像啊!是不是母妃?」

房間內霎時間寂靜一片,落針可聞,林玉芊的臉色也白了一片。

6

席面還沒開始,越王妃帶頭離開了國公府。

平時和越王妃交好的,或是不願意得罪越王妃的貴眷,也紛紛尋了藉口離開。

國公府一下子冷清下來。

剩下的人大多是不明就裡。

老夫人派人過來詢問,我只說是林玉芊說錯了話,把越王妃氣走了。

這種混淆血脈的大事,要是從我這個當主母的嘴裡說出來,日後難免被人說我故意刻薄長姐。

老夫人信以爲真,只怪我沒有攔着夫人們往林玉芊的院子裡去。

「她本就是個沒有分寸的東西,懷胎大腹進了我江家大門,要不是看她生下長孫,我早就把她打出去了!你怎麼好讓她去見人的?!」

「是媳婦的錯。」我低着頭應道。

這樣混淆血脈的大事,似乎除了滿月宴冷清一些,老夫人發了通脾氣之外,再無激起任何水花。

越王府也靜悄悄的,沒有因爲這樁醜事而傳出什麼熱鬧。

江培沒有在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甚至高興地給那孩子打了兩頭大金豬,賀他滿月之喜。

林玉芊的院裡,這一晚格外熱鬧喜氣。

丫鬟們在私底下紛紛傳言:

如今芊夫人生下了嫡長子,以後府中誰做主就說不準了。

7

林玉芊的派頭愈發大起來。

嫌原來住的院子太小,讓匠人推了圍牆,要重新修整。

動靜鬧得格外大。

我院子裡的丫鬟一開始只在私下討論,後來實在看不過眼,都捅到我跟前來了:

「夫人,她都囂張成這樣了,您也不說管管?」

我微微偏頭,看了眼窗外明媚的日光:

「今日天氣不錯。」

「夫人!」

我淺笑一聲:「急什麼?」

越王爺年近五十,膝下只有三個女兒。

當初不肯認下林玉芊腹中胎兒,無非是覺得她故意賴上自己,覺得那孩子不大可能是自己的血脈,生怕做了活王八。

而越王妃見過那孩子後,哪裡還能不知道,這十有八九,就是那風流成性的越王的種。

她自然不願意讓越王知道自己有了兒子。

這纔將事情瞞得死死的,比江府人還怕泄露此事。

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尤其是,江府還有我這麼一個大窟窿。

手裡的絲線已經整理清楚,我揉了揉手腕,正欲起身去花園子裡走走,丫鬟雲兒匆匆跑了進來:

「夫人,外頭出大事了!」

「越王到我們府上來搶孩子了!」

8

場面一度非常混亂。

越王本就是個不顧臉面的東西,一大把年紀了,外面風流債一大把。

仗着早年間救駕有功,這些年強搶民女、收受賄賂、欺壓百姓的事三天三夜也數不清楚。

他如今就站在林玉芊院外,聲音洪亮:

「什麼國公府不國公府,如今不過是一具空殼子罷了!竟然還敢扣下我的親生兒子不放,你們是什麼東西?!」

「老子告訴你們,這孩子我今天要定了!你們江家願意當活王八,我堂堂越王府可不會讓親生兒子流落在外!」

老夫人站在一旁,被他一番話驚得一口氣上不來,直接厥過去了。

江培咬着牙,攔在院門口。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那孩子的生父竟然是越王。

一想到芊芊是被這個老貨侮辱欺負了,他又是心疼又是惱怒:

「越王爺!這裡是寧國公府,芊芊和章兒是我江培的妻子兒子,我決不允許任何人欺辱他們!更不允許任何人將他們從我身邊帶走!」

「誰欺辱他們了?」越王不耐煩地皺眉,「你問問這個什麼芊芊,當初是不是她自己耍狐媚子爬上本王的牀,本王可有逼迫她半分?」

「你自己把個破玩意兒當寶貝撿回來,還要怪別人給你開了眼?」

越王沒有耐心再跟他拉扯,乾脆高了聲音道:

「芊芊,只要你帶着孩子跟本王走,本王保你們下半輩子榮華富貴!快出來!」

江培目眥欲裂,強忍着纔沒有一拳揍上去。

「只要芊芊不願意,誰都不能帶走他們母子倆!」

「我願意!」

嬌滴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江培渾身一怔。

9

「王爺,你終於來了!」

林玉芊抱着孩子衝了出來。

她絲毫不顧愣在一旁的江培,一頭栽進了越王的懷裡。

「王爺,」她塗了面脂,膚色白皙,透着微紅,「奴家等你等得好苦。」

越王看見她懷裡的孩子,果然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心下萬分歡喜,哪裡有工夫搭理她。

只把孩子從她懷裡抱了過來。

他哈哈大笑:「有後了,我們越王府有後了!」

林玉芊笑道:「王爺,奴家拼了一條性命生下這孩子,也算是證明了奴家的清白。」

「清白?」越王收斂了笑意,看了江培一眼,嘴角帶着冷冷的嘲諷。

林玉芊忙道:「這一年時間,奴家爲了給王爺生下嫡長子,不得已寄身江府,卻一直守身如玉,並未失身!」

江培站在那裡,只覺得頭暈目眩。

林玉芊說的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砸在他心上。

她懷孕的時候不必說了,坐完月子後,他幾次想與她同房,卻都被她以各種理由拒絕。

她……竟是在爲越王守節不成?

越王轉身要走,林玉芊亦步亦趨地跟上。

江培不肯甘心,衝上前去擋在她面前,咬着牙問她:

「你真的要走?你對我……就沒有一絲真情嗎?」

林玉芊終於得償所願,攀上了越王府,如今只怕越王誤會他們之間的關係,連忙道:

「妹夫!我知你一直對我有意,可我既然跟了越王,絕不願意再委身他人。我一直,只把你當作妹夫而已!」

「妹夫?」江培覺得這個稱呼無比可笑。

她當初羞答答地倚在自己懷裡的時候,可不是這麼喊的。

「即便你不顧你我之間的情分,你也該爲我寧國公府留點臉面吧?」他神色灰敗,卻還殘存着最後一絲希望。

「幾日前才爲章兒……爲這個孩子辦了那樣大一場滿月宴,全京城幾乎都知道我們寧國公府誕下嫡長子,可你如今帶着孩子去越王府,你讓京城裡的人怎麼看待我們國公府?你把我當什麼?」

林玉芊自然不會爲這番話猶豫,她推開江培的手:

「妹夫,這一切都是你心甘情願,我也沒有逼過你,不是嗎?你如今卻來怪我,我可承擔不起。」

她跟着越王,志得意滿地離開了。

留下江培,呆呆地在原地站了很久。

10

越王上門搶孩子和小妾的事,很快在京城傳遍了。

老夫人氣得臥牀不起。

我母親專門趕過來了一趟。

得知林玉芊如今成了越王府的小妾,氣得直拍大腿:

「倒是讓她擡身份了!從國公府的妾室,成了越王府的妾室了!」

「她如今有子在手,在越王府裡風光得很呢!越王妃也是個蠢人,不曉得去母留子。」

「當年她那個娘就是挺着大肚子進的府,我一個新婦若是把她趕出門,只怕自己也落個刻薄的名聲,不想十幾年後,她女兒也用上這種下三濫的招數,還偏讓她得逞了,真是可氣!」

我低着頭繡花,笑着道:

「母親,且讓她風光一陣吧。」

「且不說越王府如何了,我上回說的事,你同族親們商量過沒有?」

母親頓了頓,微微嘆了口氣:

「當初是不同意的,可如今滿京城都知道,江培心思不正,爲了一個林玉芊,把新婚的妻子踩在腳下,還敢提什麼平妻。」

「結果鬧了半日,孩子還不是江家的,如今可不成了滿京城的笑柄了?」

母親說着,將一張信封交在我手裡:「你想清楚就好,族親那裡,母親已經都幫你打過招呼了,必定讓你全身而退。」

母親前腳剛走,後腳江培就到了。

人還沒進門,酒氣先飄進來了。

倒是不算爛醉,只是形容憔悴,看着沒什麼精神。

我看了一眼他這半死不活的樣子。

回想上一世,我爲了江家兢兢業業,裡外操持,勉強維持着這一座巨大的空殼。

我自問也善待林玉芊那個兒子,衣食住行樣樣精細,剛開蒙我就花重金爲他請來最有學問的師傅,他願意習武,我也專門請精武堂的人來教導。

可他們父子二人,毫無良心可言。

如今江培僅僅是落到這個地步,我總覺得還不夠舒心。

「玉婉。」

江培坐在我對面,佈滿血絲的雙眼裡,有着明顯的悔意。

「我對不住你。」

11

對不住我。

這話他倒是常說。

可該做的事,一樣沒有落下。

「玉婉,」他雙眼通紅,似乎要被自己感動哭了,「從前是我不對,是我被豬油蒙了心。以後從頭開始,咱們倆好好過日子,好嗎?」

真是令人感動的浪子回頭。

我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的模樣:

「若是林玉芊沒有跟越王走,你這一生都不會覺得愧對於我。」

「即便你們把我這個主母視若無物,把我林玉婉的臉面踩在腳下,還要我費盡心血,在內操持家業,在外撐足臉面,將我所有的價值吸乾扒盡後,還要回頭唾棄我阻礙了你們二人情深。」

「對不對?」

江培臉上的深情僵住了。

隨之而來的是惱羞成怒的難堪:

「你這是在跟你的夫君計較嗎?這不就是你們女人應該做的嗎?誰家正頭夫人不是這樣在做?怎麼人家做得,你就做不得?」

「你要是這樣計較,那我告訴你,沒了林玉芊,這世上還有的是女人,你願意獨守空房,那就守一輩子吧!」

他暴跳如雷,起身要走。

我掣住了他的衣袖。

他得逞似的笑了:

「現在知道留我了?」

我將母親給我的信封推了過去。

江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12

林玉芊的事讓江家丟盡了臉面,兩家商談和離的時候,江家並沒有來多少族親。

我們這邊佔盡了優勢,連嫁妝也幾乎全拿回來了。

老夫人坐在高臺上,嘴脣囁嚅了幾番,終究沒能說出話來。

當初擡平妻的事,她曾一遍一遍地勸說我識大體。

看來她如今,也是很識大體的。

回到林家,兄長和嫂子都很熱情地相迎。

父親近來身體不好了,尤其是得知林玉芊的事後,更是氣得臥牀不起。

府上幾乎由兄長在打理。

嫂子怕我一個人在院子裡生悶,時常陪着我出去走走。

在外面,便免不了和林玉芊打照面。

她如今當真是穿金戴銀,光華耀人了。

看見我手裡拿了一對碧玉耳墜,她嗤笑一聲:

「怎麼,如今被休棄了,只戴得起這樣的次等貨色了?」

「吳掌櫃,這種人以後還是別讓她進來了吧,她一個棄婦,名聲可不好啊!」

我還沒出聲,嫂子便伸手將林玉芊手裡的玫瑰簪子拿了過來:「這個簪子我們玉婉要了。」

「玉婉即便和離,也是作爲江家的正妻和離,不像有些人,不擇手段只爲了當一個妾室!」

林玉芊氣結,一時間竟然沒能說出話來。

嫂子帶着我轉身出門,沒走出幾步,街道上卻忽然起了一陣騷亂,涌出來不少官兵。

將街上的商鋪全都堵得死死的,不許任何人外出。

原本在街道上走的行人,不是被粗暴地趕到一邊,就是被人手起刀落地砍死後丟到一邊。

我和嫂子忙退回店裡。

林玉芊的丫鬟正嚇得直叫:「哎呀,姨娘!咱們就該聽王爺的話,今日不該出門的!這肯定是出大事了!」

街道上浩浩蕩蕩過了一長隊官兵。

馬蹄聲漸漸遠去,街道上卻依舊一片死寂。

林玉芊縮在角落裡罵:「果然出門遇見喪門星,就沒什麼好事!」

我嫂子是個急性子,當即問她:「嘰裡咕嚕說什麼呢?下作就是下作,連說句話都不磊落!」

她噤聲了。

天色漸漸暗下,街道上再次傳來一片急促的馬蹄聲。

快到門前的時候,我突然被人一把拽起來,猛地往門外一推。

伴隨着衆人的驚呼聲,林玉芊的聲音猶如魔鬼:

「去死吧,賤人!」

馬蹄幾乎就要在我面前落下。

電光石火之間,可怖的巨大馬身在眼前晃過,馬匹人立而起,發出尖銳的嘶鳴聲。

我堪堪躲過了一劫。

馬背上紅槍銀甲的少年將軍急促地喊了一聲:

「快讓開,不要命了?」

嫂子跑過來將我一把拽回了鋪子裡,我腿軟得直接坐回到地上。

不到兩刻鐘的工夫,街道上的官兵換了一批。

滿京城亮起了猩紅色的燈籠。

林府的車駕須臾便到,母親和兄長心有餘悸衝過來,將我們上上下下看了個遍。

見我們安然無恙,這才放心。

「到底出什麼事了?」嫂子急切地問道。

兄長面色凝重,看了站在角落裡的林玉芊一眼:

「三皇子勾結越王、慶安侯等人,逼宮造反。」

「如今逼宮的一衆人等,已經被穆家軍押解,聖上安好,今夜平安了。」

林玉芊瞪大了雙眼。

嘴裡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母親和兄長的臉色也不好看。

林玉芊如今是越王府的人,涉及謀反這種大事,不知會不會牽連到林家。

「先回去吧。」兄長溫聲道。

林玉芊突然撲過來,扯住兄長的袖子:「我……我跟你們一起走,我也要回家!」

13

母親厭煩地一把將她推開:

「你們母女倆造的孽還不夠多嗎?!給我有多遠滾多遠,看着就來氣!」

林玉芊卻知道,林家是她如今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哪裡肯輕易放過?

她死死地抓住我兄長:「好弟弟,你救救姐姐吧!我要是出事了,你們林家難道就能逃脫嗎?」

兄長不願意和她在這裡拉拉扯扯,使了個眼色,母親手下的兩個嬤嬤立刻上去把她拉開了。

馬車漸行漸遠,林玉芊在後面追趕,一面哭號着:

「你們不能丟下我,我也是林家的人啊!」

看着她追在後面,車上幾人的心情卻並不輕鬆。

「夫君,這事究竟會不會牽連到我們?」嫂子擔心地問道。

兄長微微嘆了口氣,搖頭道:

「若是聖上開恩,或許能僥倖一回。若是聖上盛怒,只怕……」

「聖上仁慈,」我開口,語氣篤定,「必定不會牽連林家。」

14

越王府被抄家。

林玉芊和她的寶貝嫡長子,自然也一併入獄。

聽說她院中的小倉庫裡,還抄出不少金銀財寶。

越王倒還不至於這樣寵她,恐怕是江家那點家底,都被她搜刮過來了。

林府沒有等來連坐的罪名。

等來的,是一旨封賞詔書。

好歹多活了一輩子,我自然知道越王是要勾連三皇子謀反的。

上一世倒是也沒有逼宮成功,這一世爲了幫林家擺脫嫌疑,我免不了要先向聖上表露忠心。

我將此事,提前一個月透露給了趙國公夫人。

趙國公查證後,火急火燎地通知了陛下。

趙國公是個忠厚老實之人,他沒有吞我的功勞。

「你是如何提前知道此事的?」

事後,兄長驚奇地問我。

趙國公也親自問過我這個問題。

我只道林玉芊得意忘形,在向我耀武揚威時,無意間透了一點底,被我順藤摸瓜地猜到了。

趙國公微微凝眉,似乎覺得我的話並不完全可信。

我沒有透露出絲毫心虛,笑着道:

「好在越王也參與其中,否則這個計劃倒真是密不透風了。」

趙國公的眉頭瞬間鬆開了。

也對,越王這樣一個混不吝,會把這種機密的事透露給妾室,倒也不稀奇。

我這個和離婦,如今一躍成了聖上欽封的安平郡主。

一時間,倒成了京城裡的香餑餑。

竟有不少求親的人,幾乎要踏平林家的門檻。

我沒有想到,江培也會在其中。

15

門房的人懂事,連門都沒讓他進。

直接拿掃把把人轟了出去。

「再來就打死你!」

門房小廝十歲的年紀,叉着腰氣勢洶洶。

江培便開始沒日沒夜地守在林府門口,等着我出門。

母親派人去打罵他,他只是執着地說道:

「從前是我有眼無珠,錯把珍珠當魚目。可是半路的夫妻,總沒有原配好,我心裡總是想着玉婉的!」

母親被他氣得直撫胸。

嫂子過來勸我:「玉婉,你別看他現在裝模作樣的,你可千萬別上了他的當!」

「他現在來求你,不過是江家的家底被掏空了,支撐不下去了,可你卻成了聖上跟前的紅人,欽封的郡主,他就想吃這口軟飯罷了!」

「你看看,這些是嫂嫂給你挑的俊才,比他好的兒郎京城裡多了去了,你要是不喜歡外面的,其實我孃家有個小堂弟也很不錯的!何必回頭吃他這臭屎!」

嫂嫂是將門虎女,說話一向直爽。

我深以爲然。

臭屎就該有臭屎的樣子。

等入了夜,江培仍舊厚着臉皮蹲在牆根。

突然聽見頭頂有什麼動靜,擡頭看去,卻有一盆屎尿當頭澆下。

他正仰着頭,屎尿從口鼻裡灌進去不少。

他當即乾嘔了好幾聲,狼狽地跑了。

16

再過一個月,就是年節。

處理三皇子等人的事,不便拖到年後。

臘月初三,京城進入了寒冬。

我一大早便被嫂嫂從被窩裡掀出來,拖到大街上看逆臣遊行。

木製的囚車,一輛接着一輛,猶如一條巨蟲。

「一共發落了上百名涉事者,幸好有你立下大功,否則只怕咱們林家也會牽連在其中。」

「哎,你瞧,是越王府的人!」

我順着嫂嫂的目光望過去。

很快看見了渾身是傷的林玉芊。

和她一輛囚車的,是不足兩歲的江成章——哦,他這輩子認祖歸宗了,應該跟着越王姓周。

周成章。

小小的人,瘦得頭大身子小,一雙漆黑的眼睛無助而茫然。

可那雙眼睛在掠過我的臉時,卻突然定住。

兩歲的孩子,露出了成人的眼神。

他扶着木欄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張嘴喊着什麼。

鬧市鼎沸,聽不見他的聲音。

看口型,那是重複的四個字:

「母親,救我!」

我突然笑了。

原來如此。

他可真是好福氣,這輩子纔剛剛開始,還長得很。

接下來的人生,他得在流放中好好地過。

「堂姐!」

身後突然響起一道清朗的少年音。

嫂嫂回過頭去,拍了那藍衣少年一記:

「你哪裡冒出來的?嚇我一跳!」

少年沒有答她的話,只是驚喜地望着我:「是你啊!」

見我面露疑惑,他笑道:「逼宮那日你從街上摔出來,我的馬差點踩着你,不記得了?」

我這纔想起來,朝他行了個禮:「還未謝過你當日及時勒馬。」

嫂嫂站在一旁,眼珠子咕嚕嚕一轉,突然說道:

「喲,我院裡那隻公狗估計快生了,我得回去接生!玉婉啊,你再看會兒熱鬧,一會兒讓青雲送你回去!」

說罷瞪着那少年道:「姐姐可給你機會了啊,自己抓住了!」

她聲音不小,穆青雲的臉騰地一下紅了。

街上看熱鬧的人隨着囚車往前方移動。

天空中飄起了飛雪。

穆青雲手忙腳亂地打開隨身帶的傘遞給我:「你,你用吧。」

我沒有接,往他身邊挪了一步,朝他笑道:

「一起吧。」

少年白皙的面孔,飄起青澀的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