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脅中國是最糟糕的策略”

克里·布朗爲英國倫敦大學國王學院中國研究教授,主要研究中國精英政治及其外交策略。布朗1994年至1996年居住在內蒙古自治區,1998年至2005年擔任英國駐華外交官,2000年至2003年擔任英國駐華大使館一秘。以下是香港《南華早報》近日對布朗的專訪摘要。

“特朗普對中國缺乏理解”

記者問:首先,我們想談談中美之間最新的關稅形勢。在您看來,這將如何影響兩國經濟以及全球經濟?面對美國持續加大對中國的施壓,中國應如何在戰略上作出迴應?

布朗答:我認爲中國已經預料到這一點,並在許多方面對特朗普的所作所爲安排了一定程度的多元化措施和政策迴應。中國如今在全球南方國家擁有市場和供應,新冠疫情開始時就着手了。

中國也一直在努力解決與美國的技術“逆差”問題,中國將其(研發)支出擴大了10%。

問:談談您關於“脫鉤”的看法。中美“脫鉤”的呼聲始於特朗普的第一個任期。從當前形勢看,您是否認爲中美正進入全面“脫鉤”階段?中國是否面臨日益被孤立的風險?

答:對於中國將如何談判,特朗普缺乏謹慎和理解,中國人一定會對此感到震驚。我想不出比威脅中國和向中國提出“零和”方案更糟糕的策略了。畢竟,這個國家在心中深植着“再也不做受害者,再也不要受欺凌”這種強烈敘事,因此特朗普所做的一切只可能讓中國更加堅定立場。

局勢正處於“面子”升級階段,雙方現在都沒有輕易退讓的餘地。至於中國被孤立的說法,由於特朗普單方面對所有人徵收關稅,現在似乎更像是美國被孤立了。

問:這種情況給中國帶來的主要風險是什麼——如在經濟、政治和長期的全球影響力方面?

答:巨大的負面經濟影響顯然是一個重大問題。在過去的半個世紀裡,中國從來沒有經歷過經濟衰退。但我認爲,主要影響將是在中短期內,至少會給中國領導層一個機會,表明它反對美國的欺凌和放肆。特朗普第二個總統任期領導下的美國是中國真正成爲全球大國的歷史性機遇。他們是否能夠、是否願意抓住這個機遇是另一回事。但到目前爲止,特朗普幾乎每天都在爲他們提供這個機遇。

在新框架下看待中國

問:在華盛頓瓦解跨大西洋信任之際,您認爲英國在美中競爭中扮演什麼角色?特朗普當選總統對中國與歐洲和英國的關係意味着什麼?

答:我們曾有四五年與中國的關係非常不好。我認爲美國現在的行爲對中國是有利的,因爲對歐洲和英國來說,中國至少是可以預測的。

當看到美國如此咄咄逼人和不可預測時,人們會想,我們還有什麼其他選擇?在英國,有很多人用英國在中國的影響大做文章,但他們的說法已經過時了。中國現在是一個主要的技術創新者,而且會變得更強大。

問:去年夏天,基爾·斯塔默成爲2010年以來首位工黨首相,特朗普也於今年1月開始了他在白宮的第二個任期。您對新一屆英國政府的對華政策有何建議?

答:英國工黨政府的新政策更加務實。我認爲他們試圖探索經濟和財政上的選擇。我們在很多事情上與中國意見不一致,但我們必須在一些事情上共同努力。我們只是現實一點。

英國有些人覺得我們應該拋棄中國。但當你的經濟像英國上個季度那樣,增長率只有0.1%時,當你的生產率像我們一樣出現問題時,你就必須考慮其他選擇,做出戰略選擇。

你可以說我們不與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打交道,因爲我們不認同它,但這不是英國的傳統。我們總是與人合作,即使我們不同意他們的意見。或者只是說,我們要戰略性決定哪些領域可以合作,哪些領域不能。

至於建議,我認爲中國在人工智能方面是世界領先的。如果你看一下2025年的全國兩會,排名第一的詞是“創新”,就像曾經的“改革開放”一樣。

我們面臨與中國作爲一個創新者打交道的挑戰,但我們的心態還沒有調整好。我們需要承認,當一個國家培養的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STEM)專業畢業生比其他任何國家都多,當一個國家每年投入4000億美元用於研發(中國就是如此),當一個國家在許多研究領域處於領先地位時,這就是一個新的世界秩序。這就是變化,它已經發生了。

因此,我們現在必須在這個框架下看待中國,這就是我們必須做出根本改變的地方。(編譯/胡溦)

本文由香港《南華早報》網站4月14日發表,原題爲《英國前外交官克里·布朗認爲,中國或對特朗普缺乏謹慎和理解感到震驚》,作者是西爾薇·莊(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