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場籃球

周缶工

偉老頭年過八十，腰板仍挺得筆直，只要不颳風下雨，每天晚飯後都去產陂周屋場球場。他喜歡坐在護欄上，看大人、小孩打球。

屋場是南方地區對自然村落的別稱。偉老頭當年在瀏醴窄軌鐵路上做扳道工，是個籃球好手。現在他最得意的，是兒子和孫子都在場上打球，他會主動給新來的觀衆介紹：那是我的崽，代表鄉上打過農民運動會籃球賽!那是我的孫兒，才從大學畢業，在學校是籃球隊的主力!有人揶揄偉老頭，乾脆你也上去，祖孫三代組一個隊!偉老頭笑說，只怕沒人敢接招!衆人大笑起來。

球場建成後，除了颳風下雨，來打散球的人天天不停，周邊的村民球隊數量衆多，隔三岔五還會舉行各類籃球比賽。偉老頭看比賽時常面帶微笑，滿心歡喜的樣子。和偉老頭同齡的冰婆婆看比賽時靜悄悄的，回去後纔會和家裡人細說，今天那個瘦高個伢子，竟然都掛在籃筐上了。

每到比賽日，傍晚時分，四面八方的觀衆帶着板凳、馬紮而來，將籃球場團團圍住。周邊的村民早自發將球場清掃乾淨，調試記分牌，整理記錄臺。裁判員、記分員一一到位，參賽球員也躍躍欲試，只待開場哨聲的吹響。

每當夜幕降下，籃球場被燈光照得通明。場上，鳴哨聲、講解聲、音樂聲、驚叫聲、歡笑聲、嘆息聲、鼓掌聲、籃球拍打聲……好不熱鬧!空中拍攝比賽的無人機高高低低飛翔，青年男女呼朋喚友往來穿梭，孩子們鑽來鑽去……就在當下，擡頭望天，月色皎潔，上年紀的人真會生出一種恍惚，想起當年看露天電影的場景。

屋場因爲這球場和這比賽，有了話題，有了名聲，有了驕傲。鄰村、鄰鎮、鄰縣甚至鄰省都有觀衆過來看球，有時就會引起一些有意思的口頭“交鋒”。有的說，你們這比賽才搞了幾年？瀏陽有些地方早就流行打籃球，南鄉的比賽更火爆；有的說，我們邊洲的球隊才叫老資格，過去村上的營業中巴車打比賽時直接停運，義務拉着球隊和球迷四處跑……這時，偉老頭和一衆資深觀衆就會笑眯眯地出來打圓場，說，都不要口頭爭，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比賽年年有，球員時時新，有本事沒本事，大家還是球場上見真章。

《 人民日報 》( 2025年02月26日 2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