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出軌、不家暴的“好男人”,再現了六十年有性無愛的精神凌虐
有人精準地概括了當代女性的四大悲劇:當媽式擇偶、保姆式妻子、喪偶式育兒、守寡式婚姻。
其實何止是當代女性會遇到如此困境,古代近代女性她們的境遇會更糟糕。
女性的“男尊女卑”的觀念比男性更根深蒂固。
所以,當遇到一些委屈與不平時,她們會用“這就是命”來寬慰自己,繼續生活。
否則,很難想象,在那樣的痛苦裡,千千萬萬的女性是怎麼熬過來的。
2023年八十三歲楊本芬奶奶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歷出版了小說《我本芬芳》。
此書一書,立即引發了全社會的廣泛討論。
有人說,這本僅有兩百多頁的小書,看得人着實心痛難忍。
在這本小說裡,我們能找到我們祖輩的影子,也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一位優秀的作家,能通過文字,激發讀者的共鳴。
楊本芬奶奶做到了。
楊本芬奶奶是一位“意外”作家。
她的女兒曾經這樣說:
是什麼促使她寫成了這部小說呢?
在《我本芬芳》的結尾處,楊本芬這樣寫:
女主人公惠才問丈夫下輩子還要不要一起過?
呂沒有絲毫猶豫地搖搖頭。
惠纔不可置信,自己對他這樣好,一輩子細心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她又問了一遍。
呂斬釘截鐵地回答:
“不願意!”
這樣的回答讓惠才心裡五味雜陳,真實情況也讓作者翻江倒海。
她坐到電腦面前,將自己長達六十年的婚姻,蘸滿了辛酸與血淚,述諸筆端。
外人眼裡這段固若金湯的婚姻,內裡全是破敗與不堪,委屈與憤怒,容忍與妥協---
唯獨缺少愛與理解。
一九五八年,惠才經同鄉好友文枝的介紹,認識了縣醫院的呂醫師。
在外人眼裡,呂醫師是一個條件不錯的丈夫人選——父母雙亡、工作穩定、脾氣溫和、待人熱情。
然而打動惠才的並不是這些優越的外在條件,而是呂的“缺陷”——出身不好。
惠才的父親是舊官僚,在那個特殊的年代被打倒,最後餓死在家。
母親帶着弟弟逃跑了,哥哥被打成黑幫分子。
她也從家鄉湖南,逃到江西。
同病相憐的遭遇,讓善良的惠纔想當然地認呂爲知音。
呂在認識惠才後,確實也做過一些讓她感動的事。
比如,向她坦白自己不堪的身世:死去的父母只是養父母,自己的親生父母在他兩歲時將他送人。
養父母成分不好被批鬥,受不了鬥爭,雙雙自殺了。
自己受到了牽連,好在他抓住了抗美援朝的機會,得以上了醫科學院,這纔有了這份體面的工作。
漂泊異鄉原來就很寂寞的惠才,對呂產生了親切之感。
女人是多麼善於感動自己:坦誠相見,本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在惠纔看來,就是對她的信賴。
女人,天生就有做母親的天賦:孩子的一點進步就惹出她萬般柔情。
惠才與呂屬於閃婚。
在兩人認識兩個月,彼此都不是非常瞭解的情況下,他們結婚了。
而這段婚姻摻雜了利益與算計。
惠才被學校下放,呂向她承諾會繼續供她上學。
前提是兩人必須先結婚,這樣他纔好幫她出面。
原本對呂印象就不壞的惠才答應了。
自尊要強的惠纔不願寄居在呂的單身宿舍裡,更不願做一個寄生蟲。
在沒有和呂商量的情況下,她一意孤行還是下鄉了。
一邊做農民,一邊複習準備考試。
呂知道後並不有生氣,反而覺得惠才做一個農民也不錯。
惠才這才知道上當了,呂並不是真心實意想幫她上學。
可是,惠才雖然生氣,但沒有發作。
這是她第一次“認命”。
甚至,她還“PUA”自己,呂的處心積慮是出於愛她,迫切想得到她。
不是說所有的婚姻都建立在愛情的基礎之上。
甚至說有時候基於愛情的婚姻,反而比世俗婚姻更脆弱。
婚姻要幸福,需要智慧,需要經營。
付出與忍讓,是婚姻穩固的不二法門。
但是,不能總是一方付出與忍讓,而是雙方的相互行爲。
在她們長達六十年的婚姻裡,付出與忍讓的總是惠才。
惠才住在新地方,遭遇“鬼壓牀”,她想讓呂陪她一晚。
可是,呂淡淡地說了一句“不要疑神疑鬼”,轉身離開了。
跟妻子比起來,呂更在乎的是工作和同事。
說到底,呂是一個非常自私的男人。
由於受到原生家庭的傷害,呂對家庭的溫情和責任是沒有概念的。
他一直保持着單身漢的生活習慣。
到惠才的住處,只是在屋外坐一會,天黑就要趕回醫院。
他的工資大部分都用於自己享受。
他的宿舍裡擺滿了各種零食,只要有同事們過來,他都很慷慨地與他們分享。
這樣,他也就成了周圍人眼裡的好人。
能嫁給這樣的好人,惠纔是高攀了。
但是,實際情況並非如此。
呂對外人好,得到了人人讚譽,滿足了自己的虛榮心。
妻子的評價與關切,於他沒有實用價值。
所以,他很傲慢地對待她。
惠才懷孕了,想讓呂幫忙擡一下腳盆。
呂卻木木地說了一句:“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不要搞得嬌生慣養。”
惠才簡直不能相信眼前這個爲別人的事忙前忙後的熱心人,竟然對自己的妻子如此冷漠。
她只能用臉盆一盆一盆地舀水然後倒掉。
呂不是一點事都不做,他只做自己感興趣,能引起別人關注的事。
比如,他會將菜田整理得有棱有角,他將柴火鋸得一樣大小,擺放得整整齊齊。
這些事讓他很有成就感。
至於關上門來的細小的家務事,一點都不會伸手。
不做家務,惠纔是能忍受的。
因爲在舊社會,男人不做家務,是女人們的共識。
讓惠才痛苦的,還是丈夫的冷漠。
呂跟同事有說有笑,跟自己沒有話說;
他情願在醫院陪同時,也不回家陪妻子;
與妻子發生矛盾,他不會爭吵,只會決絕地走開。
在外人眼裡,呂對工作認真負責;對待家庭,不花心,不粗暴;對認識的人,真誠熱心。
哪怕自己的孩子沒肉吃,也要買肉招待客人。
呂堪稱外人眼裡的完美男人。
所以,惠才的痛苦,反而成了身在福中不知福。
只有真切體會過冷暴力的人,才能明白它比拳頭打在身上還要痛。
惠纔不明白,爲什麼呂對外人甚至陌生人都能體貼周到,唯獨對家裡人如此冷酷?
呂的養父母被打倒,自殺身亡之後,呂曾回到親生父母那裡希望他們收留。
在那個風雨如晦的年代,人人自危。
這兩個膽小的老農民害怕受牽連,只給了兒子一缸米,就讓他離開了。
這件事,給呂的打擊是很深重的。
他不相信家裡人,只依靠自己,一人吃飽全家不愁。
這樣的人,就不適合婚姻。
惠才全身心的付出,希望喚醒呂的家庭意識。
這些落在呂的眼裡,就成了一種無形的壓迫。
生性涼薄的呂,不僅對妻子無動於衷,就連孩子也難觸動他。
惠才生下大女兒的那個晚上,呂嫌房間裡血腥味太重,要回醫院去睡。
惠才堅持要他留下,他才勉爲其難地睡到牀邊的躺椅上,不上牀睡。
夜裡孩子哭鬧,惠才因爲疼痛,只能跪在牀上安撫孩子。
期間,呂一次都沒有朝牀上看一眼。
後來,二女兒、小兒子出生,呂仍然是凡事不理。
自然,重男輕女的呂,在兒子出生的時候,着實興奮了一陣。
但是,孩子的養育還是惠纔在操勞。
孩子夜裡發高燒,呂躲在醫院和年輕的女醫生聊天。
惠才指責他,他竟義正辭嚴地反駁,年輕女醫生一個人值班會害怕,所以他留下來陪她。
惠才獨立自強,很多事情她都是一個人默默承受下來,不讓呂爲家庭瑣事操心。
一個女人需要的,也只是丈夫的溫情罷了。
呂將所有的溫情都給了外人,留給妻子的只是冷若冰霜。
惠才的抱怨與眼淚,讓呂厭煩。
但是他不與她爭吵,三十六計走爲上策,留下惠才滿腔怒火無處發泄。
對自己不好,對家庭不上心,對孩子不聞不問,這些惠才以“認命”爲由忍了下來。
呂將惠才的顧全大局視爲軟弱可欺,一再變本加厲。
讓惠才萌生離家念頭的是呂對自己家人的無情。
結婚那麼多年,呂一次都沒有回老家看過親生父母。反而是惠才主動去看過他的父母。
他對親生父母的恨,惠才能理解。
但是,對於自己的家人,呂也連最起碼的客氣都做不到。
母親來照顧因結紮手術,身體虛弱的惠才。
呂卻大聲指責岳母只將好吃的給惠才和孩子們,從不招呼自己吃。
氣得惠才母親第二天就離開了,以後再未登門。
惠才的弟弟來看望她,因爲車站人多弄丟了母親讓他帶的東西,只能臨時買了一隻雞。
呂見小舅子只帶了一隻雞來,非常不滿。
他將怒氣撒在惠才身上,炒菜時故意將鍋砸壞。
鍋裡的肉掉在火上烤焦了,他自己卻逃之夭夭。
孃家知道了她的苦處,勸她回來。
惠才心碎了,但爲了孩子,她還是選擇了“認命”。
比起那些動手打女人,花心出軌的惡劣男人,呂沒有抽菸、喝酒、賭博等陋習。
他就是冷漠,對家人沒有溫情。
惠才爲家庭做出的努力與犧牲,到他這裡變成了催逼。
惠才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抱怨就是“我沒有想到你會對我不好。”
什麼是好呢?
爲了配合呂,惠纔對呂領回來的外人們也熱情周到。但仍然達不到呂的期望。
隨着怨恨越積越多,惠才的抱怨也綿綿不斷。
惠才越是指望呂的改變,呂就越不想改變。
呂將對惠才的厭煩壓在心裡。
時間越久,怨恨就越深。
這兩個都經歷過苦難的人,本應該生出心心相惜之感。
可是,倉促的婚姻將性格不合的兩個人捆綁在一起。
呂真的沒有一顆溫暖的心嗎?
他對外人的好並不是僞裝,也是真心實意的。
他也會爲了幾個孩子上學不被露水打溼衣服,默默地將路兩邊的雜草清除乾淨。
呂是我們父輩、祖輩的縮影。
他們品性不壞,只是不善於表達感情。
對於麻木的女性來說,這個缺點不值一提。
偏偏惠纔是一個敏感、浪漫的女性。
她對感情是有需求的。
楊本芬奶奶的女兒章紅回憶說,父親是一個接近完美的男人:
但是,母親不幸福。
總而言之,在性格與三觀上,兩人是不匹配的。
所以,不幸福是必然的。
幸福的婚姻是需要運氣的。
結婚時,能說出“我願意”似乎很容易;
但是,在人生的盡頭,又有多少人能發自肺腑地說出“我願意”三個字呢?
這部小說,是從女性的視角來描述婚姻。
女人的委屈、傷心、痛苦,讓讀者覺得婚姻不值得。
那如果換男性視角來看,是不是又會帶來不一樣的體驗呢?
對於婚姻的解讀,千百個讀者有千百種理解。
無論如何,都希望大家不要在婚姻中迷失自我,都有離開的勇氣。
無論你現在是婚姻的不幸兒,還是幸運兒,都不要妥協,不要喪失對幸福的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