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哈文化的中國路徑

經濟觀察報 謝楚楚/文 成都玉林七巷的健身器材場地,20歲的諾米把棒球帽反扣在腦後,一邊搖晃着蹺蹺板,一邊用半洋腔調嘶吼着:“謝帝,謝帝,我要diss(懟)你。”

在這個後來被調侃爲“成都迪士尼”的MV場景裡,嘻哈的節奏與方言混雜在一起。作爲來自涼山農村的大男孩,本名阿爾以達的諾米並沒想到,嘻哈(Hip-hop)會把他帶離了電子廠的流水線,並一腳踢進了鎂光燈下的世界。

在他身後,一個更宏大的疑問正浮出水面:中國有嘻哈嗎?

嘻哈文化誕生於上世紀70年代的美國紐約布朗克斯與哈林區。記者尼爾遜·喬治(Nelson George)在其著作《嘻哈美國》中指出,在這個高失業率、高犯罪率的貧民區裡,人們用自由的節拍,擊碎了無處發聲的困境。

20世紀90年代末到2000年初,中國年輕人也第一次親身感受到了這種“街頭反叛精神”。北京的王波組織了“隱藏樂隊”,熱狗(哈狗幫)也在臺灣展現了自我態度,零星的說唱愛好者開始在全國各地出現。更有人模仿阿姆在《8英里》的Freestyle Battle(即興比拼),用中文說唱表達他們的態度。

此後十多年,中文說唱以愛好形式零星散落各地,年輕人們參加Freestyle Battle,在愛好者們中獲得影響力和號召力。他們以自己所在城市爲代表和相同理念聚在一起,組建不同主張、文化理念的廠牌。

2017年的《中國有嘻哈》是一個轉折點,它讓熱愛真正成爲了賺錢的途徑,也給文化本身創造了裂縫。“看過《阿凡達嗎》?這個文化的從業者是阿凡達,而他們(資本)就像是入侵者。”知名說唱比賽“地下8英里”主理人夜楠說。

2024年4月,諾米“大爆”的一個月後,年輕的說唱歌手河南說唱之神創作的《工廠》在社交媒體上爆火。他對農村家鄉現實的真實表達收穫了動容和共鳴。夜楠猜想,底層視角敘事很可能成爲未來說唱的創作框架。

熱愛說唱的年輕人仍源源不斷,但像《中國有嘻哈》冠軍GAI(周延)那樣通過綜藝一戰成名的機會其實已越來越小。《中國有嘻哈》之後的其他說唱綜藝幾乎是一兩季就熄火了,而持續多年的《中國新說唱》的關注度也遠不如最初,像熱狗、Higher Brothers那樣不靠綜藝就站到行業最頂端的說唱歌手的例子更是少之又少。

2024年,種夢音樂和優酷聯合推出了新綜藝《說唱夢工廠》,GAI在第一集說自己從普通人走到了今天,現在有能力了,想借助自己能夠做到的事情幫助其他人。

“我覺得中文說唱的歷史纔剛開始,我希望所有的說唱歌手都能靠說唱養活自己。”在種夢音樂創始人韓嘯對說唱未來的暢想中,說唱應該融入主流、成爲主流賽道,進而繁榮商業。但中文說唱元老王波、夜楠等人說,他們不想做大這塊由資本鑄成的“蛋糕”,只想做大熱愛說唱文化的“蛋糕”。

反叛者和推動者

《嘻哈美國》作者尼爾遜·喬治如此描述嘻哈文化的誕生地:“當時在美國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像紐約布朗克斯區那樣,被貼上‘可憐的亟待解決的城市問題’的標籤。就嘻哈最基本的層面而言,它是美國後民權運動時代的產物。”於是,嘻哈文化以底層視角的自我表達、反叛和批判爲內核,悄然誕生。

幾十年後,嘻哈歌手阿姆(Eminem)主演的半自傳電影《8英里》席捲全球,將嘻哈文化的“底層視角”推至世界舞臺中央。電影裡,他通過苦練說唱對抗糟糕的生活處境——在黑人文化圈的比賽中贏得尊重,更在現實裡成就了自己。阿姆曾在自己的歌曲《腦崩》(braindamage)裡描述了兒時被同學打到幾乎送命的場景。但他說,如果不是那份被揍後的憤怒和反擊欲,他或許仍是個每小時掙5.5美元的廚師。

2024年中國說唱圈發生的兩件事,比較外化地切中了嘻哈文化的底層視角。

在《中國新說唱》海選中被導師謝帝淘汰後,參賽選手諾米寫了一首攻擊對方的歌《謝天謝帝》,並在成都玉林七巷一小區樓下的社區健身場地拍攝了MV。諾米頭戴棒球帽、胸前掛着閃亮大鏈子,身着緊身白色T恤和掉襠低腰褲,坐在健身器材蹺蹺板上拽氣十足地用半洋腔調唱:“謝帝,謝帝,我要diss你”。這歌詞成了網絡現象級梗,因爲diss(懟)諧音是迪士尼,因此這個健身場地被調侃爲“中國第三座迪士尼”——“成都迪士尼”。

這一無法理解的“抽象”行爲,後被挖掘出了更多相關素材:這個來自四川涼山農村的大男孩,從小跟着爺爺上山放牛放羊,高中畢業就去廣東電子廠打工,爲追逐說唱夢隻身闖蕩成都。其創作的對爺爺寄託思念情感的歌曲《阿普的思念》跟着這波流量被放大,彝語說唱加強了地域性,歌曲被各大官方文旅賬號用於文旅宣傳。諾米不僅受邀與謝帝同臺演出、登上音樂節,還參加了脫口秀節目。

一個月後,年輕的說唱歌手“河南說唱之神”(本名張方釗)發佈的歌曲《工廠》在社交媒體爆火。這首歌是關於他家鄉的變遷現實和個人思緒,開頭幾句寫道:“工廠的煙霧都蓋住了星,周圍的村莊都被他合併,小時候河水就不是很清,現在它換來了金錢和病。”他五年前開始發佈一些關於個人生活和情緒的說唱歌曲,在說唱圈小有名氣,但直到這首歌,他才被更多聽衆認識。

1997年出生的張方釗從初中開始聽熱狗、C-BLOCK。當時他感覺這些歌手的音樂比流行音樂更自由、律動感更強,歌詞脫離了俗套的愛情,講述的是生活。初中階段對他影響最大的是蛋堡的歌曲《少年維持着煩惱》。他發現說唱不止有外向奔放的特質,還可以向內求索、表達思想情緒。他在大學裡買了一套聲卡,每次就像寫作業一樣不停寫歌。他本科專業是插畫,所以他自己設計了專輯封面。有一些專輯的封面是農民的畫像。他給自己取了一個“河南說唱之神”的藝名。

但現實是,諾米和河南說唱之神,並不是最早那批讓中國嘻哈王國浮到水面之上的推動者。

中國最知名的說唱比賽“地下8英里”,起名的靈感來源於阿姆那部反映底層生活的電影《8英里》。那些率先享受城市生活且有機會接觸外國文化的中國年輕人,懷揣着對“酷”的追求和自我表達的需求,爲中國說唱的誕生提供了肥沃的土壤。

在20世紀90年代末至千禧年初,中國年輕人開始接觸國外的嘻哈唱片與打口磁帶。一些在海外聽過或玩過Hip-hop的華人回國後,陸續帶起了國內最早的一批地下說唱愛好者。北京的王波組建了“隱藏樂隊”,其中有來自美國和加拿大的華裔成員;同時,臺灣的熱狗(哈狗幫)也用富有挑釁意味的歌詞震撼了大批內地青年。慢慢地,零散的說唱團體在各大城市嶄露頭角:上海有“竹遊人”,廣州有“天王星”,西安有“亂戰門”,長沙有“C-BLOCK”,重慶有“GOSH廠牌”,成都有“說唱會館”……彼時,多數年輕人只能通過自發的FreestyleBattle來積攢人氣。

西安“亂戰門”創始人夜楠就是當年的見證者。他出生在一個傳統的知識分子家庭,父母都希望他安分讀書,但他卻癡迷於漫畫書和音樂。高中時,他把生活費幾乎全花在淘打口磁帶上。一次,夜楠偶然淘到了一張封面是一個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的男子的磁帶,男子酷酷的樣子吸引了他。當他戴上耳機聆聽時,那強烈的旋律使他的走路姿態都發生了改變。夜楠開始左右搖晃,自信到感覺整個世界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磁帶另一面沒有人聲,夜楠後來才知道,原來這是留給嘻哈歌手唱的beats(伴奏)。

夜楠和朋友最初只在校園樓道里練Freestyle,寫身邊小事,寫課代表巴結老師的“荒誕關係”。到2003年,他與隊友們正式組建了西安的早期說唱團體“亂戰門”,期間也籌劃了當地的Hip-hop文化活動。

這種狀態持續了七年,僅憑對嘻哈文化的熱愛,活動難以持續,夜楠也無法藉此謀生。於是2010年,他創辦了一家公關活動策劃公司,開始賺錢。

然而與此同時,當地熱愛說唱的人們開始渴望有更多展示說唱才華的機會。當時,不少對說唱充滿熱情的年輕人,除了售賣Hip-hop服裝、寫歌,偶爾在小場地演出外,似乎已看不到更多的發展前景。

“地下8英里”就這樣誕生了,它以說唱FreestyleBattle形式比拼,最終獲得觀衆呼聲最大的人獲勝。VaVa毛衍七、艾福傑尼等說唱歌手都參加過這個比賽。按照夜楠原來的計劃,“地下8英里 ”2020年的比賽會做到每場約兩三千人,最後總決賽在體育館舉行,全世界的選手都會參與。夜楠計劃着到時候請來“地下8英里”靈感來源,電影《8英里》的主角阿姆,希望他能在中國向全世界說:“IwantmoreChineseHip-hopmusic!(我想要更多的中國嘻哈音樂!)”

如果說中文嘻哈在前十多年還只存在於愛好者的BBS論壇和地下Bat-tle舞臺,2017年的一檔網絡綜藝節目《中國有嘻哈》,則徹底點燃了資本與大衆的熱情。

夜楠說,《中國有嘻哈》的製作方愛奇藝最初想做的不是嘻哈綜藝,而是一檔偶像綜藝。2017年4月,節目導演車澈和夜楠在三里屯一家潮汕牛肉火鍋店碰面,夜楠對車澈說,如果改做說唱類節目,一定會火。

事實上,《中國有嘻哈》播出之前,中國的說唱土壤已相對豐厚。當時韓國知名說唱綜藝《showmethemoney》(譯爲“給我錢”)已播到第六季,是一個成熟的參考對象。中國音樂市場上也積累了一批說唱歌手和歌曲,不少年輕的說唱音樂人第一次靠說唱掙到了錢。

2017年的夏天,一句“你有Freestyle嗎?”火遍大街小巷。第一個吃螃蟹的愛奇藝贏了,流量鋪天蓋地而來,淘寶上的大金鍊子和寬鬆炫酷的Hip-hop着裝是最火熱的商品。

這檔綜藝還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冠軍選手GAI從街頭走上國際品牌廣告牌。曾從美國輾轉到TVB當小演員的歐陽靖,也憑此一舉成爲支付寶的代言人。

這場娛樂、商業共舞的新狂歡來得快,去得也猛。由於歌詞內容爭議和政策收緊,這檔嘻哈節目收官數月後,部分歌手被點名批評,某些廠牌遭遇寒冬。連鎖反應傳導至夜楠的《地下8英里》時,其2018年至2019賽季的FreestyleBattle被叫停,改爲作品形式,目的是控制FreestyleBattle賽中的不可控的即興歌詞。

夜楠回憶道,當時他向車澈提出的說唱進程規劃實際上包含三個階段:首先,通過類似《8英里》中的FreestyleBattle賽事,讓選手們嶄露頭角;其次,進入類似NBA職業聯賽那樣的產業化、規模化進階階段;最後,則是打造RapStar的綜藝節目,目的是使說唱這種舶來品更好地適應中國語境。他曾對嘻哈在中國發展過快做過一個比喻:“你非得讓一個8歲的小孩去做成年人的工作,他可以做出個樣子,但他不成熟的問題就直接暴露了。而這種不成熟對這個小孩的未來發展是致命的。”

主流化和商業化的捆綁

夜楠曾因爲不想讓“地下8英里”的現場充斥太多廣告,而拒絕了一家贊助商投來的 400萬元。他明白,這筆錢可以讓他的比賽更炫、更持久,但也可能讓“地下8英里”失去它原本的鋒芒。

Rapper(嘻哈歌手)阿寶(MCaR-BOW)既參加過被視爲“地下”說唱比賽的“地下8英里”,也參加過“地上”綜藝《說唱夢工廠》。但事實上阿寶參加這兩類不同比賽的目的有一致性:堅持敘事型的粵語說唱,儘管它不太受市場待見;另外就是掙錢,但靠的是自己的作品。

2023年“地下8英里”決賽的一幕令人印象深刻:阿寶與河南Rapper火人爲238800元的冠軍獎金展開Bat-tle。在最後一輪,主持人夜楠問:“你們要名譽,還是要錢?”火人先搶答:“我餓太久了,我要錢!”阿寶答:“我也要錢。”結果火人奪冠,阿寶無緣獎金。但就在頒獎不久後,火人悄悄摟住阿寶的肩膀,耳語道:“我們對半分。”然後當着全場觀衆大聲宣佈並兌現了諾言。

這或許是中文嘻哈圈最“真實”的一幕:表面是劍拔弩張的對抗,背後卻是“同是天涯熱愛人”的惺惺相惜。

“想紅的人和真愛Hip-hop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阿寶告訴我,他從初一就開始聽美式嘻哈,在中專畢業後直接進廠打工。父親爲了辦個簡單手續被迫來回跑幾十公里送禮,老師叫他“花錢買學分”才能拿畢業證……這些讓他在歌詞裡不斷咆哮,“我創造的核心就是反抗,對象是糟糕的生活。”

而在更大的舞臺上,“地上”說唱綜藝的熱潮似乎也在降溫。2017年那檔《中國有嘻哈》一度把“Freestyle”送上熱搜,可到了第八季,“流量神話”已一去不返。

王波也注意到,“大部分觀衆甚至說不出前幾名選手的名字”。他認爲,這種模式不斷複製後,難免讓觀衆審美疲勞。更何況嘻哈的內核並不止是嘻哈手勢、寬鬆衣褲和朗朗上口的口號,“人們真正想聽的是有思想、有底氣的表達。”

這也許能解釋爲何像河南說唱之神的《工廠》這樣關注鄉土變遷、底層情緒的作品突然走紅。

《嘻哈美國》中提到,嘻哈作爲一種街頭交流工具,它有着其他文化無法與之比肩的柔韌性,可隨時適度調整自己來適應各種情況。

劉耕宏在綜藝《說唱夢工廠》開頭說,這個綜藝是要培育未來中國說唱新的一批人,到底中華兒女該呈現的說唱是怎樣的?周杰倫認爲歌詞上不帶髒字是一方面,華語說唱少些英文,方言可以加進來。

在當下中國嘻哈的版圖中,GAI無疑是“商業成功”的代表。他以“方言+中國風”斬獲冠軍,外界對他最早比賽時在《凡人歌》中寫的四句歌詞“一往無前虎山行/撥開雲霧見光明/夢裡花開牡丹亭/幻象成真歌舞昇平”印象深刻,其代表作《蘭花草》《滄海一聲笑》《杜康》等也具有中國風色彩。作爲當下最炙手可熱的主流說唱歌手,GAI在各大品牌廣告中頻頻亮相。但這種成功也帶來了質疑。“他們一直說我不是原來的我,你覺得我還是我嗎?”GAI曾問種夢音樂創始人韓嘯。與早期個性鮮明的創作相比,GAI後期創作的作品更偏主流市場。

艾熱則認爲,GAI的新專輯《底層邏輯》正是一種“尋找真我”的嘗試,“我們都想掙錢,但做音樂的時候就是理想主義者。”艾熱從純Hip-hop廠牌簽約到被視爲商業化濃重的公司,很大程度上是因爲GAI。就他自己而言,只要是在舞臺上用自己的方式演繹作品,其餘都是附屬品。在2018年拿下《中國新說唱》冠軍後,艾熱去年站上了春晚舞臺,演唱他自己創作的、表達思念家鄉親人的《千里萬里》。艾熱的父親在疫情期間病重,有家難回的特殊時刻讓他真正體會到了家的距離。在春晚登臺演出前5分鐘,艾熱在朋友圈轉發了一首GAI的歌,名字叫《光宗耀祖》。

繼2020年在《說唱聽我的》擔任導師後,2024年艾熱擔任了《說唱夢工廠》導師。艾熱發現說唱的綜藝生態環境在這四年中已經發生了改變。《說唱夢工廠》的參賽選手大多是普通人,而過去幾年的《中國新說唱》《說唱聽我的》以及《說唱新世代》,都是說唱圈專業頂級的選手在彼此較量。這些綜藝催生了一批又一批演出職業化的專業歌手,“每個綜藝節目的前10強,隨便一個就能撐得住一場音樂節。”在艾熱看來,未來的年輕說唱歌手很大程度上不會經歷battle賽的野蠻生長階段,通過綜藝獲得關注度的職業化培養方式將成爲主流。

韓嘯把《說唱夢工廠》設定爲普通老百姓參賽的主要原因之一,是他觀察到說唱已不再是小衆文娛消費,它逐漸跨入到流行文娛消費行列中。最早種夢音樂只是種夢集團的一個部門,現在韓嘯早已把之前的影視部分暫停運營,專注做音樂,簽約藝人從最早只有一個GAI擴展到了幾十個。

“如果我們一直停留在地下自娛自樂,怎麼跟國外競爭?”韓嘯想做成中國嘻哈圈沒人做到的事:把種夢打造成像歐美主流唱片公司那樣的“嘻哈造夢工廠”。在他的構想中,說唱歌手未來也能像主流藝人一樣,市場足夠繁榮,只需要接個電話就能接到通告。所以韓嘯需要製造更多內容以提供展現機會,綜藝是最有效的切口之一。

事實上,嘻哈文化自誕生之初便存在“反叛精神”與“物質至上”間的糅合。尼爾遜·喬治在《嘻哈美國》中指出,嘻哈的精髓包含着對權威的抵抗,也有對金錢的嚮往。從美國街頭到全球商業帝國,KanyeWest與Jay-Z等藝術家早已將自己的音樂品牌延伸至運動、時尚、奢侈品等領域,成爲身價不菲的“明星企業家”。

也正因嘻哈的“自由變形組合”特質,它能不斷適應不同國家和市場。但這種“適應”也意味着某種共同的終局:最後,它的反叛會變成對商業欲拒還迎的迎合。

夜楠認爲說唱在中國最理想的狀態是,這些熱愛Hip-hop的選手從地下走到地上,不需要成爲萬人矚目的idol(偶像)或藝人,更應該去做自己喜歡的事,也就是玩音樂、發專輯、跑巡演。粉絲不用太多,但都只衝音樂而來。

如今,GAI已成爲最炙手可熱的商業說唱歌手之一;而夜楠的“地下8英里”也還在努力堅持。演出結束的深夜,混着煙味與汗味的地下舞臺上,幾個年輕人合唱着某首態度強烈的粵語歌,或許他們纔是這個“嘻哈之國”最真實的聲音。

中國有嘻哈嗎?也許下一次FreestyleBattle的開場哨響起時,我們纔會得到答案。

謝楚楚經濟觀察報記者

大消費新聞部記者長期關注文娛行業、文娛消費,聚焦市場動態和事件背後的人和故事。新聞線索可聯繫xiechuchu@eeo.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