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豺狼的日子》:影史經典殺手的墮落

新版《豺狼的日子》(The Day of the Jackal)快要播完,豆瓣8.5的評分已經超過1973年的原版。但不管分數怎麼樣,劇版的改編是一個大大的失敗。

它的失敗很有時代特色:平庸,不自信,哪裡都想討好,卻兜不住漏洞百出,把原著和電影版的魅力散失殆盡。

《豺狼的日子》海報

艾迪·雷德梅恩扮演的“豺狼”確有魅力。然而這魅力來自演員本身,和劇本無關。禁不起推敲的劇本倒是多次令人物蒙羞,使“豺狼”這個影史經典的殺手形象,淪爲沒有職業操守,更無信念,近乎恐怖分子的殺手。

於是,每每因艾迪·雷德梅恩冷峻精準的開工前準備而聚起來的氣,總會因爲某些沒有必要的濫殺或者很沒品的操作(比如竟然向僱主求助!)而迅速散佚。

《豺狼的日子》劇照

原版中,“豺狼”只殺了三個人。在這裡,“豺狼”一路末日狂歡,殺人無數,留下長長一串馬腳,搞得觀衆很困惑,發覺他根本不是嘴上所說的“幹完這一票就卸甲歸田”。其做派上更像在一心求死,好被迫停下這雙殺人狂魔的手,不再危害社會。

這位“豺狼”一點也不酷。他腳踩西瓜皮,滑一步看一步。越滑越狼狽,卻還能一直保持時尚先生的靚麗外表,在歐洲任何一座城市的街頭都行頭漂亮,不輸給任何人。

據說他的多變外形,致敬了1970年代著名的“變色龍”大衛·鮑伊先生。這沒問題,問題是人物做事的動機和準則非常混亂。這種混亂並非來自一顆豐富心靈的多變色彩,純粹只是編劇的力有不逮所致。

《豺狼的日子》劇照

提及“豺狼”前史時,我們被告知是他炸死了在阿富汗的戰友,理由是他們濫殺平民而無悔意。但就在“豺狼”一手把戰友們推向死亡陷阱之前,他毫無掙扎地在度假期間接受了第一份殺手的活計,一句也沒過問自己的槍下鬼是否“無辜”。

他對自己生意至關重要的老友過河拆橋。如果說眉心那一槍是出於自保,又有什麼必要在危機尚未迫近時,就虛張聲勢地恐嚇老友呢?這使“豺狼”不僅不酷,還缺乏自信,顯得抖豁。叫得兇的,一般都是弱狗。厲害的狗不屑於嚇唬,縱身一躍就是了。

殺手最忌抖豁。而他不僅“抖豁”,身上還掛了一個老婆,一個孩子,一個妻弟,一位丈母孃。拉拉雜雜的一大家子人,本意是增加人物厚度,可全是扯淡。

他們在意大利風景如畫的山麓之家唧唧呱呱,焦灼不安,和“豺狼”孤身縱貫歐洲的危險之旅完全割裂。他們懷疑“豺狼”,繼而害怕“豺狼”。“豺狼”則竭盡全力地欺瞞,若欺瞞不成,誰都能猜到他會做什麼。這樣的家庭關係始終只在單一維度裡打轉,既累贅,又平庸,還不如讓“豺狼”做獨狼。可這樣,怎麼能湊滿十集呢?

於是,編劇又打起“雙雄”的念頭。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演員的外表變得不大好評了。但安排一位長相抱歉的黑人女演員當女主角來追蹤“豺狼”,首先在視覺上就是失衡的。何況她的演技也抱歉,只懂表現剛毅勇猛,在情節需要時稍微做一些“內心流露”式的表演。有她在,注意力都被其強壯的軀體吸引住。

《豺狼的日子》劇照

大概是爲了對稱,編劇爲女主也安排了一個老公,一個小孩。同樣只是填充長度混弧光的存在而已。

這對“雙雄”之間既不對等,也無互動,只有最最表面的相似點:他們都是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就這一點,編劇還需多次強調,恨不得寫成文字向觀衆當面呈現。

看了那麼多電視劇的觀衆,早就知道屏幕上的情報機構並非善類。隔壁《流人》(Slow Horses)在這方面就做得很到位。雖然觀衆早有準備“當局”有秘密,有齷齪,手段亦兇狠,卻仍舊能在曲折的故事中覓得樂趣,感嘆幾聲,覺得大夥可信又可憐。可在這裡,有名有姓的特工統共只有四個人,連帶女主,都是沒有個性的人。他們誰和政要或“豺狼”勾連,又有什麼要緊呢?

最後說說“豺狼”的刺殺對象——一個馬斯克式的狂妄生意人,因爲即將發佈加密貨幣“河流”而成爲舊勢力的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

這個拿流行元素拼湊的刺殺對象就像一個玩笑,把“豺狼”的最後一個任務也變得很不嚴肅。殺了一個人,加密貨幣就不能發行了嗎?發行一種加密貨幣,就能改變世界了嗎?兩條規則都很天真。

原版中的政治刺殺有信念支撐。不管殺手是否有信念,觀衆有就可以。信念可以撐起“豺狼”的所有行動,爲最後雖然只差毫釐卻無可避免的失敗提供嘆息的空間。

《豺狼的日子》劇照

頂尖的高手,自戀的精英,沉默寡言、不輕易違背原則的英雄,從第一秒開始,就在走向失敗和死亡的雙重不幸的結局。這是“豺狼”成爲經典的緣故。

劇版洋洋灑灑十集,成功塑造了一個業務能力尚可,行事粗鄙無原則,話多還愛威脅人,卻特別講究穿衣打扮的傻瓜殺手。

看着他走向宿命,除了惋惜艾迪·雷德梅恩朦朧憂傷的臉,內心不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