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謙/新店晚霞

八零年代末的新店,遠山的輪廓、燦爛的晚霞和倒影在水稻田中的光影,如夢船的存在。圖/姚謙提供

淡水河貫穿了整個大臺北地區,像時間伸出的手,時而溫柔時而洶涌地經過臺北人的生活。上個月意外地住淡水看了觀音山兩天,想起自己收藏中與它有關的作品,和一直沒有深究與我的彼此關係;沿着淡水河從出海口的觀音山逆流而上走,在另外一頭則是新店碧潭,我此時此刻的居住地。

我是新店的新居民搬來這裡已經近十年了;模糊的記憶中,小時候曾隨身爲軍人的父親曾來過,拜訪當年帶着他來臺灣的長官,我稱他張爺爺,他們就住在新店。只是當時年紀太小,除了還記得他家的紅門外,一切都不復存在記憶中;輾轉半生,中年之後我也住到新店了。

不過,記憶中還清晰的新店舊印象是年輕時新店的訪友,是焦雄屏老師帶着我拜訪奚淞老師,當時他就住在新店的中央新村。那時我有兩個驚訝的發現;中央新村這個藏在離臺北市有點距離的新店區上,竟然是個熱鬧的城外小城之感,而且是類似於我成長的眷村卻又不同於眷村的更高檔有序的人文氣氛;這裡住了許多文藝界的名人。另一個印象就是碧潭的風景,以及漸漸消失的稻田;據當時奚老師指着窗外淡水河方向到不遠處的山之間,說那裡全是漂亮的稻田,只因規畫了中央新村,爲讓大陸遷居來的一些文官和其家眷們落地而興建消失了大部分,後來捷運和快速道路的興建幾乎全都要消失了。我就有一位朋友,他父親是這些農田的地主,辛勤種稻一輩子直到晚年稻田消失。

那是我一直腦補臺北曾經的風情,這些也都只能在文獻和一些朋友交談中知道的歷史;一直到後來我看到黃銘昌先生的繪畫。他早期作品中曾經有過描述中央新村,在自己住處的陽臺望着那片稻田的畫面,特別是黃昏彩霞中的稻田和遠山,我此時的住處未出現時的新店。從他寥寥幾件早期作品中,讓我對應讀過的文章和朋友口中描述的過往,再與此刻我的生活聯結起來,忽然有了自己已不知不覺中進入了歷史的一部分之中。

現在新店交通已方便許多,快速道路可以很快地進入臺北、沿着淡水河邊,這些年來常常開車來回穿梭經過,特別是在黃昏時,那金燦燦的晚霞與夕陽,沿着碧潭旁的山邊出現,依然是美麗的人間意象、如詩如畫,如黃銘昌先生那兩年所繪的畫作一樣,這是新店一直沒變的地方。終於有個機會在一次拍賣會中,收藏到其中一張黃銘昌先生的作品。這是我刻意等待多時纔等到的收藏,滿足得不得了;畫中描寫的就是八零年代末的新店,遠山的輪廓、燦爛的晚霞和倒影在水稻田中的光影,如夢船的存在。

有的時候繪畫地描述甚至超過文字、影像,也許是因爲那不可言喻的情感、那抽象的感動,似乎也只有從繪畫者與閱讀者之間若有一點靈犀相通,那力量是豐盛而不可言喻的。之前黃銘昌先生所描述的新店晚霞與稻田,一直讓我有這樣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