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師節策劃   “人刀合一”外科大師黃健,內心不能觸碰柔軟處是家人

金庸先生的武術有境界高低之分:刀在手中;手中無刀、心中有刀;手中無刀、心中亦無刀。相傳,外科醫生也有相似的三大境界,其中最高境界爲“手中無刀,心中無刀”。

進入“無刀”境界,這也是我國著名泌尿系腫瘤微創治療專家,中華醫學會泌尿外科學分會主任委員黃健從醫40餘年在微創外科上的不斷創新進取寫照。他在臨牀、教學、科研投入了百分百的時間和精力,內心深處不能觸碰柔軟處便是家人,“對他們我也是愧欠,爲了事業,家庭總會有一些犧牲。”

胸有溝壑,落刀精準

手術刀落在哪?刀鋒往哪個方向走?解剖位置及數據已內化於心,黃健教授運用腹腔鏡實施腎臟、膀胱和前列腺等高難度手術時,熟練地將手術步驟外化於行。

這一切都來源於永不停歇的刻苦訓練和不斷挑戰難題的勇氣。在27年前,也就是1997年,38歲的黃健接任中山大學孫逸仙紀念醫院泌尿外科主任。“當時膀胱癌的手術方式就是整個膀胱進行根治性膀胱切除,同時還要做盆腔淋巴清掃。遺憾的是,切完膀胱以後,尿沒地方走了。大部分情況就只能做一個腹壁造口,術後患者就用個尿袋收集尿液,有時候還會出現漏尿、皮疹糜爛、異味等情況,這對患者來說,難以接受,因爲失去了正常的生活和社交。更爲嚴重的是,由於造口可導致內壓增高,輸尿管容易反流,可能會引起腎功能損害,所以傳統手術方式並不完美,遺留下很多問題。”

如何把手術做得更完美,還給患者更好的生活質量?2002年,黃健開始嘗試新的手術方法。黃健回憶說:“那個時候開展每一種新手術,主要靠自己摸索,先在動物身上做實驗,成功後再爲病人手術。手術器械也非常簡陋,腹腔鏡影像不清,不像現在有高清鏡、3D立體鏡。止血設備也只有電鉤和鈦夾,沒有超聲刀,能量平臺等先進設備。”

在這種形勢下,黃健教授的團隊嘗試將回腸摺疊成M形,因爲摺疊後的迴腸非常接近正常膀胱形態。再將輸尿管與新膀胱相接,將輸尿管管口劈開,做成乳頭狀,再將其種植到新膀胱上,這便可以解決傳統種植方式易造成尿液反流的問題。

方法很巧妙,但手術步驟卻很複雜。黃健說:“最開始做這個手術時,從早上8點做到晚上8點,整整12個小時。後來,隨着技術的改進,技術的熟練,大概三個多小時,就能把這個泌尿外科的最難、最複雜的手術做完。”

經過十幾年不斷改進,黃健教授首創的腹腔鏡根治性膀胱切除-原位迴腸新膀胱術,成爲目前膀胱癌根治手術的標準,得到了國內同行的認可。“指到哪打到哪,想保護什麼部位就能保護什麼部位,”黃健說,“目前的手術創傷減少,出血少,我們要求手術後保留性功能、保留生育功能,讓患者術後得到更好的生活質量。”

腹有乾坤,桃李滿園

不僅手術精湛,黃健教授還是《中華泌尿外科雜誌》總編輯、《中國泌尿外科和男科疾病診斷治療指南》主編,2019及2020中國膀胱癌診療指南主編……由於他在泌尿外科領域取得學術領導地位以及在臨牀和科研方面獲得的卓越成就,2013年當選爲中華醫學會泌尿外科學分會第十屆委員會候任主任委員,此後的11年時間裡,他歷任候任主任、主任委員。

而孫逸仙紀念醫院的泌尿外科則被行內人稱之爲“仙尿科”,因爲這裡是中國泌尿外科發源地,林天歆、許可慰、黃海、何旺、郭正輝……泌尿外科大咖雲集。這離不開黃健教授對學科規劃發展的遠見卓識,對學生啓智潤心因材施教。

據記者瞭解,“仙尿科”的專業涵蓋腫瘤、微創、結石、前列腺與下尿路疾病、移植、男科、小兒泌尿共8個亞專科,腫瘤、微創、結石亞專科達到國內領先水平。

黃健表示,“現在年輕醫生的培養,要因材施教,有些學生科研搞得很好,我們就給他多壓擔子,向臨牀科學家的角度去培養;臨牀操作做手術非常有悟性的學生,就要朝臨牀醫學大師的角度來培養;還有的學生教學好,我們就朝教師、教授這方面去培養。這就是分類來培養人才,我們也希望年輕醫生充分發揮個人潛能,找到好的方向,成爲一個合格的醫生、研究者或者教師。”

聰明有悟性,做醫生還要有良心

對年輕醫生來說,像腹腔鏡根治性膀胱切除-原位迴腸新膀胱術這類高難度的手術,學習的曲線會很長。黃健教授坦言,做好這個手術,至少要50-100例手術的培訓,才能夠對手術步驟比較熟悉。“作爲外科醫生要有點悟性,高難度的手術可能至少需要10年的經驗才能慢慢掌握。我們帶很多研究生,這就相當於師帶徒,手把手地教。”

當然,聰明有悟性還不夠,做外科醫生還需要有良心。黃健教授對弟子要求仁心仁術,“你要很關心、很關愛病人,勤奮,肯吃苦,不斷學習,提高自己的臨牀技能,目的都是爲病人服務。”

做醫生很辛苦,所以能吃苦是做醫生的前提條件。“每天基本上早上7:30上班,手術做完了才能下班,不論你做到幾點,哪怕凌晨兩三點,第二天早上8:00也要準時出現在病房交班,忙碌的工作都是因爲患者,我們要把他們治好。”

醫者仁心,心中有愛,眼裡纔會有溫柔。實際上,只要選擇做醫生,可能就沒有個人時間,幾乎需要整天都泡在醫院裡。黃健說起自己的工作,竟已習以爲常。“很多病人從外地來,在門診不得不加號,所以門診時間就會拖延至下午六七點才能下班。有的病人接收入院,緊接着需要手術的要儘快完成,所以這就是一個永不停歇的征程,從門診、住院到手術、術後管理,直到患者康復出院。這就是我的工作,盡最大的努力來滿足患者的需求。”

有得有失,對家庭永遠愧欠

作爲一名醫生,在醫學上勇攀高峰獲得巨大成就,把所有時間都給了患者,對家庭而言就是一份深深的愧欠。

“每天工作,看到病人得到治療,能夠及時康復出院。患者家屬一聲謝謝,那就是對我們醫務工作者最大的鼓勵,這也是激勵我們天天努力工作的一個無形的動力。”黃健談起自己最滿意、最開心的時候,就是患者一句謝謝。

爲他人服務,被需要、被認可、被信任,這其實也是幸福的開始。

實際上,走上學醫這條路,對黃健也是幸運的。“假如不做醫生,我也很難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以前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我就是一個農民,耕田種地,在1978年恢復高考第二年,我幸運地考上大學,選擇讀醫,這才走上了醫學的道路。”

黃健在1983年大學畢業後,至今從醫41年。當記者被問起,順利完成一臺超高難度的手術或者某一項科研成果得到業內的認可,自己非常開心滿意時,會怎麼慶祝?他竟然一時語塞,微微一笑,“真還沒有什麼慶祝儀式,好像沒有這種習慣,如果真的要獎勵自己一下的話,那就好好休息一下。”

一心撲在工作上,把時間都了留給了病人,這麼多年來,黃健教授基本上陪伴家人的時間很少。“對家庭來說,肯定是有遺憾,特別是小孩,他小的時候,我也很少帶出去玩;對愛人,也很少有時間陪她出去旅遊。沒辦法,爲了事業,家庭會有一些犧牲。慶幸的是,他們都能夠理解我,作爲醫生,我們只要從事這個職業,必然是有得有失。”

策劃 龔丹楓 王倩文 記者 張華 通訊員 劉文琴圖 受訪者提供視頻 記者 張華 實習生 劉秉汶 謝嘉祺配音 謝嘉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