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誌精選》重鬱症沒病識感 依賴安眠藥 拒絕就醫怎麼辦?

重鬱症沒病識感 依賴安眠藥 拒絕就醫怎麼辦?(示意圖/Shutterstock)

陪伴憂鬱或焦慮的家人,不管平和或尖銳,都不是你的問題,你只要做到兩件事:傾聽和陪伴,就很有力量。針對不願就醫,嚴重失眠依賴安眠藥的長輩,醫師建議家屬嘗試3個方法。讓憂鬱或焦慮者接受治療,對家人而言也會是一種治療。

阿信躡手躡腳踏進家門,沒想到還是驚動睡在客廳的母親秀蘭姨。秀蘭姨邊從沙發起身邊碎念:「幾點了?怎麼這麼晚纔回來?」阿信瞄了一眼牆上時鐘,晚上9點多,對40歲的單身漢來說,應該不算晚吧?秀蘭姨碎念抱怨了一堆瑣事後,逕自抱着枕頭走回房裡,不再理阿信。

真是受夠了!阿信一肚子火。類似的情節8年來總是不斷重演!

罹癌,彩色人生瞬間變黑白

其實這天阿信休假,純樸小鎮沒什麼娛樂,他到市區看了兩場電影,順道逛百貨公司美食街,呼吸各式食物料理的氣味,這也是他僅有的消遣了。好不容易有輕鬆的感覺,回到家,無法呼吸的壓迫感又排山倒海而來。

阿信是一名警察。9年前他剛在警界嶄露頭角,前程看好,不料一次魚刺卡喉嚨就醫,意外發現得了鼻咽癌,而且已近四期,彩色人生瞬間變黑白。挺過8個月的療程,體能已難負荷繁重勤務和輪班,放射線治療也讓他失去味覺,熱愛的美食變得食不知味,「活下來比較重要!」何況身爲長子,還有奉養父母的義務,於是阿信毅然從城市請調回鄉,在派出所當個小警察,從絢爛歸於平淡。

只是,時刻擔心着癌症復發,結婚生子,這輩子別奢想了吧?更讓阿信煩心的是,必須每天和母親直球對決!

重鬱症的母親安眠藥愈吃愈重 卻抗拒就醫

阿信高中便離鄉背井到外地求學、就業,雖知母親有情緒問題,但也無能爲力,何況家裡還有父親和弟弟顧着。如今弟弟有了自己的家庭,每次回來只是蜻蜓點水;而父親自警界退休後,租了半甲地當農夫,每天一早便往田裡跑,害怕跟秀蘭姨過招,成了父親和弟弟心中不能說的秘密。

秀蘭姨罹患重度憂鬱症卻抗拒看身心科,全家沒人管得動她,只能任由她在鎮上診所亂投醫,每次都帶回一大包安眠藥。長年下來,安眠藥愈吃愈重,現在每天吃十多顆還是動不動就喊睡不着,經常凌晨在家裡大聲走動,要不然就是把客廳當臥房,讓一向注重紀律的阿信很受不了

怎麼說服母親到身心科就診?

阿信回憶,母親的情緒問題早在他童年就有跡可循,從小一家四口總是隨着父親職務調動頻頻搬家,母親可能因此難以適應,但30年前身心疾病是很隱諱的,根本不可能就醫,家人也沒有這樣的意識。這些年來,雖然多次想帶母親到醫院看診,卻總是被母親拒絕。

前些日子,母親還不顧家人勸說,又趁家中無人,無照騎車外出,結果摔進水溝全身擦傷,讓大家傷透腦筋。父親甚至曾找人改風水,希望家中格局改了,秀蘭姨會變正常些,可惜事與願違。

夾在母親每天的碎念抱怨和值班臺隨時響起的報案電話間,阿信認份的過着每一天。每天午休買便當回家給母親,也是他的工作。只是去年回診追蹤,醫師在阿信喉部發現瘜肉,癌症復發的恐懼再度襲來。阿信現在更努力存錢投資股票,「如果有一天我先走,希望留足夠養老金讓爸媽晚年生活無憂。」

阿信總是想,如果有機會改變,怎麼做才能讓母親願意到身心科就診?面對母親的碎念抱怨,又該怎麼調整心態或有什麼做法,可以讓日子比較好過?

醫師的建議

臺北榮民總醫院老年精神科主任蔡佳芬表示,精神疾病長期被污名化,讓許多長輩排斥就醫,或因長輩缺乏病識感,認爲自己只是睡不着而已,像秀蘭姨用自己的方式取得安眠藥,治標卻無法治本。

蔡佳芬主任指出,針對不願就醫的長輩,家屬有幾個方法可嘗試:

1、睡眠門診

大醫院皆設有睡眠門診,半數是由身心科醫師看診,這樣的科別名稱,長輩比較不會排斥。進到診間後,家屬可跟醫師遞紙條、打暗號,或拿藥袋給醫師看,有經驗的醫師就知道怎麼一回事。蔡佳芬主任舉例,醫師可能會轉個彎建議「你吃這麼多藥都沒效,讓我來換藥看看。」長輩爲了能好好睡一覺,可能會願意嘗試。

2、整合門診

如果長輩身體有其他毛病,可藉着看三高疾病等理由,順勢將長輩帶至醫院整合門診,掛一次號同時看兩科。看診的雖然未必是身心科醫師,但內科或家庭醫學科對於憂鬱症都有一定程度的訓練,也可以開立藥物。有些醫院甚至是同日有兩名醫師看診,其中包含一名身心科醫師,長輩不易察覺,用這些間接的方式讓長輩就醫。

3、揪團看病

相約去看病對老年人很有效,派出與長輩友好的親友,向長輩表示「我也睡不着,你陪我去看病。」讓長輩覺得不只自己有這樣的困擾,也營造出看身心科沒什麼大不了,到診間待時機成熟,再鼓吹「既然你都來了,你不是也睡不好,順便看一下。」

秀蘭姨的問題非一朝一夕,一家人過去可能已做過許多努力,最後因爲管不動,也不想管了,父親和弟弟只好一直逃避。當秀蘭姨有一點鬆動願意嘗試改變,這時來邀父親或弟弟協助,比較有機會成功,只要有一個環節更動,就能改變家庭氣氛。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阿信自己不但罹癌可能精神壓力也過高,應把照顧母親的責任分攤出來。以父親來說,如果只是爲了妻子,他也許不想再努力了;但如果瞭解阿信負荷過重,爲了讓阿信身體好一些,也許願意再試試看。

至於秀蘭姨愛碎念,雖然讓家人很不舒服,但這可能是她紓壓的方式,建議阿信當耳邊風,她講她的,不要每個字都聽進去,否則會很痛苦。也許外人會誤以爲阿信不在乎,其實不是的,正因爲了解和包容,才選擇左耳進右耳出,和故意無視於她不同。

在用藥問題未解決前,比較令人擔心的是藥物過量的副作用,可能導致跌倒受傷、認知或記憶力變差,嚴重憂鬱甚至可能進展爲自我傷害。建議阿信帶藥袋至藥局,請藥師提供藥物諮詢,瞭解有哪些副作用,也要先想好萬一有緊急狀況如何應變及送醫。

此外,大醫院癌症資源中心都有心理師,爲癌友提供諮商及心理支持。阿信除了定期回診,也可尋求這項資源,向心理師或醫師吐露心中的苦。醫療團隊面臨治療方式或患者病情變化時,經常會找家屬一起開家庭會議,說不定阿信有機會促成家庭會議,用老年人看重醫師囑咐的特質,例如「你是我的家屬,醫師說你一定要來」,邀請母親以家屬角色出席,再順勢處理她的疾病。

家人苦口婆心勸說,「你吃這麼多藥會傷身體。」秀蘭姨可能不痛不癢,心裡想的是「我這麼老了,死掉就死掉。」透過第三者來勸說,同時瞭解她在意的點是什麼?例如「你吃這麼多藥,你兒子擔心到快崩潰,要看精神科了!」她可能不會爲了自己就醫,但會願意爲兒子改變。讓母親接受治療,對阿信而言也會是一種治療。

本文作者:黃苡安

(本文摘自《大家健康雜誌》2022年1、2月號 第398期)

《大家健康雜誌》2022年1、2月號 第39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