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個女生

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這四位女生會站上同一個舞臺。

坐在小巨蛋的二樓，這是我喜歡的位子，跟舞臺的距離不遠不近，俯瞰的角度一目瞭然。坐定之後瀏覽演出特刊，四個女生，分別剖析埋藏在她們心中的那道陰影，那層心防。

我逐漸回想起，過往的採訪歲月裡，她們曾留下的印記。

〈呼吸〉，是我初認識蔡健雅的歌曲。那支MV沒有她的身影，「呼吸／我需要多一點空氣／思念幾乎讓人窒息／沉溺漆黑無聲海底……」那些縮放堆疊、忽暗忽明的字句，透露着她飄渺的聲息。當年似乎是第一次和蔡健雅見面就聊起了星座，很瞭解她看似灑脫，孤寂卻無處可躲，創作豐沛泉涌，卻始終擺盪在不安全感當中。

一直以爲那英沒有「釋放」的問題，以前採訪她總聽她說笑，開懷不已。那一年她巡迴，唱回老家瀋陽，那天起霧的瀋陽下起瞞天的冰雹，我在飯店望着天空，心想天氣怎麼這麼糟。晚上，霧散雨歇，那英唱得極好，全場喝采叫好。慶功宴上，她的情緒如排山倒海般宣泄，原來，重感冒的她，上臺前根本沒聲音，加上天候陰陽怪氣，上臺前，她壓力大到沸騰翻攪。

金牛座的林憶蓮，始終把自己隱藏得很好，即使面對敏感不舒服的問題，她總是帶着淺淺的笑。那一年，她沉潛很久，準備發專輯，我上了車，一路被載到北投的春天酒店。靜濘的房間裡，蟲鳴鳥叫都變得清晰，我和她單獨聊着，她臉上有着淺淺的笑，那笑容有些迷離，讓我有些遲疑，甚至連她日子過得怎麼樣都沒有觸及。

每次看張惠妹在舞臺上的演出，都覺得不可思議。不知道這個女生，到底是哪裡來的爆發能量？也總會想起，當年她急速爆紅之後，下了舞臺總是份外安靜，笑得很拘謹，某一次在遠東飯店二樓的慶功宴，她幽幽說起害怕走出家門，害怕面對人羣，不敢關燈睡覺，不敢流露恐慌，當時她的神情令人憂心。

舞臺上，每一首歌曲都有故事，這四個女生唱的是自己，同時也撫慰着臺下每一顆曾經受傷的心。

當蔡健雅唱起〈十萬毫升淚水〉，我依舊鼻酸想落淚，而那一首〈達爾文〉更唱進我的心扉。適者生存，懂得永恆，我們終會進化成更好的人。

我原本期待那英唱〈心酸的浪漫〉，結果她選了〈長鏡頭〉，同樣的感性回首，長鏡頭下的涼風藍海和沙丘，糾結已豁然解脫。

〈鏗鏘玫瑰〉，我喜愛的歌曲，林憶蓮唱了，這一次，感覺她好堅毅，淺淺的笑沉穩鎮定。曠野的玫瑰，倔強無言相對，心碎也無所謂，絕口不提傷悲。

當阿妹演唱〈掉了〉，我仍然想到天國的父親，「曾經唱過的歌／分享過的笑聲／在心中不斷拉扯／想念不能承認／偷偷擦去淚痕／冬天過了還是會很冷」跟着全場歌聲的力量，我第一次跟着唱完整首歌曲，不再婆娑哽咽。

感謝這世界上有音樂，它是多麼的療愈。感謝來自舞臺的分享，它是多麼的溫馨。

走出小巨蛋，腦海裡的音符旋律仍跳動不已。許久不曾有過如此悸動和感動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