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產業區域如何綠色低碳轉型？21對話上海寶山區發改委主任高虹軍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孫燕 上海報道
近日，國內首個公共機構建築碳信用產品——上海寶山區吳淞中心醫院節能改造項目“吳醫降碳”在上海寶山區上市。
此前，儘管市場已有碳配額、CCER和碳普惠三大機制，但由於排放主體分散、單體減排量小、實時監控困難等因素，建築領域一直沒有形成普遍接受的碳信用機制。
此次面世的建築碳信用產品，通過對公共建築領域節能改造、能源管理等自願減排項目的溫室氣體減排效果進行量化核證，並將相應的溫室氣體自願減排量在貴州省綠金低碳交易中心（以下簡稱“綠交所”）登記、交易，幫助建築業主實現了減排活動的經濟價值。
2024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要“營造綠色低碳產業健康發展生態，培育綠色建築等新增長點”。
“重”產業區域如何轉型升級，做好可持續發展？近日，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對話上海寶山區發展和改革委員會主任高虹軍，探討以建築領域降碳爲突破口，“碳信用+綠色金融”加速綠色低碳轉型的“寶山模式”。
建築碳排放是我國溫室氣體排放的主要來源之一。其中，公共建築運行階段的碳排放是建築碳排放的最主要來源，2021年佔全國能源相關碳排放的比重接近9%。
綠地金創首席可持續發展官李想指出，現有的碳配額、CCER和碳普惠三大機制未能有效服務於建築領域碳減排：建築領域碳排放主體高度分散，難以全面採取強制配額管理；建築領域單個自願減排項目的減排量相對較小，短期內難以成爲CCER考慮的重點領域；建築減排數據複雜，難以做到實時監控、精準計量，暫時難以作爲碳普惠項目。
爲補充現有碳交易機制，2022年起，綠地金創聯合中冶檢測等生態合作伙伴，依託綠交所，創新了建築碳信用機制。該機制以《公共建築綜合性減碳改造項目碳減排量認定技術規範》爲首個方法學，開發了公共建築類碳信用產品。值得一提的是，該技術規範日前與新加坡《建築節能計算方法學》實現互認，爲中新兩國建築節能減碳領域方法學的首次互認。
“企業有碳信用交易需求，把這一解決方案變成產品，也是新質生產力逐步形成的過程。”高虹軍指出。
建築減碳改造項目通過開發建築碳信用產品實現經濟價值，需要五個步驟：一是公共建築實施節能降碳改造，二是申請主體委託第三方機構審定項目和核查減排量，三是提交綠交所審覈、登記，四是建築碳信用產品上市交易，五是建築碳信用產品消納。
以上海寶山區吳淞中心醫院節能改造項目爲例，該項目將高能耗的溴化鋰空調系統、低能效的冷卻塔系統等，改造爲磁懸浮節能空調等。據測算，改造前，吳淞中心醫院每年的碳排放基準爲7319噸，改造後，該醫院2022年實際排放6006噸、2023年實際排放6269噸，兩年合計減少碳排放2363噸。
經過項目審定和減排量覈查，12月4日，“吳醫降碳”在綠交所備案，12月18日完成登記掛牌。後在12月19日，中國銀行上海市環上大科技園支行以60元/tCO₂的價格，購買了“吳醫降碳”等三個建築碳信用產品，用以抵消2024年度的碳排放量。
據悉，建築碳信用產品可以用於各類活動的碳中和：可以用於建築行業內部消納，打造碳中和醫院、碳中和政府大樓、碳中和裝修等；也可以用於非控排行業的碳抵消，打造碳中和工廠、碳中和園區等。
2024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要“營造綠色低碳產業健康發展生態，培育綠色建築等新增長點”。
既有建築向綠色建築轉型方面，對於建築業主而言，實施節能改造會獲得直接用能成本的節約、改造後租金收入的提升、政府的補貼或獎勵等，但改造成本仍然在每平方米幾十元到幾百元間不等。
作爲國內最早發展綠色建築的城市之一，上海在1月1日起施行的《上海市綠色建築條例》中明確，鼓勵開發建築領域碳減排項目和場景，將碳減排行爲進行量化並賦予價值，運用商業激勵、市場交易等方式，推動實現建築領域碳達峰、碳中和。
此次通過將公共建築節能改造產生的降碳量放進碳市場交易實現經濟價值，寶山便以碳信用產品激勵綠色建築發展。
此外，寶山也部署了綠色金融、轉型金融等金融服務。《上海市寶山區碳達峰實施方案》提出，一方面要探索建立區域綠色金融體系，支持綠色金融產品創新實踐，引導金融資源向綠色低碳發展相關領域傾斜，另一方面要推動轉型金融發展先進實踐，充分結合寶山區轉型特點，鼓勵發展轉型金融創新工具。
以寶山區優勢的鋼鐵產業爲例，聯合赤道環境評價股份有限公司華東區域市場總監鄭曉光告訴記者，鋼鐵廠想要在廠區鋪設光伏，可以用綠色金融工具；但要改進工藝從而向綠色建材轉型，綠色金融工具則無法支持，只能用轉型金融工具。
在既有建築節能降碳改造之外，綠色建築還包括新建建築的綠色設計和建造，這也離不開大量的前期投資：綠色建築從一星到二星的造價將增加數十元/平方米，從二星到三星的造價需再加約百元/平方米。
對此，《寶山區加快綠色低碳產業發展專項支持政策》加大了政策資金扶持力度：對獲評三星級的綠色建築示範項目，分批次給予每平方米補貼100元；對符合綠色建築示範的項目，按照二星級、三星級綠色建築運行標識，分別給予一次性最高不超過100萬元、200萬元的獎勵，單個示範項目最高不超過300萬元。
從傳統老工業基地到綠色低碳轉型樣板區，寶山區正從供應鏈着手，推動發展方式綠色轉型。
高虹軍告訴記者，寶山打造綠色低碳供應鏈的外因是國際經貿規則的重塑：歐盟推出碳邊境調節機制（CBAM），計劃2026年起對包括鋼鐵、水泥、化肥和鋁在內的進口碳商品徵收碳關稅，將削弱出口產品的成本競爭力。寶山打造綠色低碳供應鏈，一方面是在國際經貿規則重塑的背景下，爲出口解決具體問題；另一方面擬在重塑進程中，爭取更多國際經貿規則話語權。
內因方面，寶山是上海能耗較高、產業最“重”的區域。如寶鋼股份在2023年可持續發展報告中披露，歐盟推出的CBAM計劃將影響寶鋼股份未來鋼鐵產品出口歐盟的成本。因此，有必要在生產過程中，把直接排放（範圍1）、間接排放（範圍2）、與運營和供應鏈相關的間接排放（範圍3）的碳足跡都體現出來。
2024年3月，上海市政府辦公廳印發《上海市加快建立產品碳足跡管理體系 打造綠色低碳供應鏈的行動方案》，支持寶山區打造以碳中和產業園爲主的綠色低碳供應鏈核心功能區，建設綠色低碳供應鏈公共服務平臺。
據高虹軍介紹，寶山構建起了綠色低碳供應鏈公共服務平臺“1+5”矩陣體系：1是“寶山承辦、服務上海、輻射長三角、面向全國”的綠色低碳供應鏈公共服務平臺，5個子平臺是中小企業技術服務平臺、建築碳管理公共服務平臺、綠色採購公共服務平臺、碳信用公共服務平臺、綠色金融公共服務平臺。
“2024年寶山區綠色低碳產業規模首次超過千億。”高虹軍透露，近三年寶山區新能源備案項目投資總額年增長率超過160%，綠色低碳產業投資總額年增長率也超過了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