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美妝劇變背後:時代洪流下,善泳者正在上岸
2020年至今,中國的美妝產業充斥着劇烈的變化:
先是那些擁有無限表達空間的臉,在長達兩年的時間裡被遮擋在了口罩之下;隨後剛剛摘下口罩,就又跌進“打工人是否足夠努力”的定價拷問中;緊接着,又是愈演愈烈的渠道競爭,無論是達播還是自播,背後堆積的成本增速都已遠超收入的增速。
一系列因素疊加之下,我們看到很多美妝企業或者增收不增利,或者業績膨脹卻市值回落。
而這樣的大語境下,少數逆行者的身影才彌足珍貴,仔細尋找,我們可以看到一些美妝企業在經濟週期與產業演變之間,完成了初步的價值兌現。
比如本文主角:科思股份。
科思股份是一家化學防曬劑與合成香料製造商,起步於2000年。 在國貨替代的內卷趨勢下,科思將原料出口生意做的風生水起,帝斯曼、拜爾斯道夫、寶潔、歐萊雅、默克、強生、高露潔等各大跨國美妝、個護企業爲科思貢獻了主要的營收。
據已經發布的2023年業績預告,科思股份2023年扣非淨利潤或將超7億元,單年增速達85%-96%。一言蔽之,科思的崛起,得益於防曬劑品類乃至美妝產業生產鏈遷移所帶來的新機遇。
管中窺豹,在這條邏輯中還暗含着美妝產業諸多競爭與投資機會。所以我們研究科思並非研究科思本身,而是通過這一標的對背後邏輯進行引申分析,從國貨美妝從追隨、到滲透、再到引領的發展路徑中,洞悉新階段的競爭錨點。
01國際化妝品的新挑戰
過去市場普遍認爲美妝品牌,以世紀爲時長單位打通產品、渠道、品牌的通路就足以保證永續增長,以此積累下的市場地位與份額令後來者難以撼動。
但今天我們看到全球美妝市場日趨成熟的同時,市場容量的擴張速度也在放緩,公開信息顯示,2013年-2022年十年間,全球化妝品市場規模從20286億元增長到22381億元,這10年行業容量複合增長率僅1.10%,在此期間,美妝企業正面臨新的發展挑戰。
其一是“增長困境”。我們統計了橫跨個護、美妝行業的6家公司( 以市值排序爲:強生、寶潔、聯合利華、高露潔、科蒂 )過去10年的營收,發現它們已集體陷入增長困境:十年CAGR( 年複合增長率 )最高的也就6.1%,中位數爲2.04%
圖:6家跨國化妝品公司營收及CAGR,來源:錦緞研究院
其二曰“競爭新業態”。隨着行業走過教育期、普及期,進入成熟期,企業間的競爭更接近零和博弈,消費者對於化妝品的購買決策不再是簡單的“yes or no”,而是“A or B”。直觀的信號是,化妝品營銷從過去向往性的明星代言,到如今新增了諸多測評式的KOL推薦。
伴隨着KOL入場的競爭新業態是渠道的多樣化,從比營銷、到比渠道、再到比產品,如今化妝品企業之間的競爭已經到了刺刀見紅時,單一要素的比較優勢已經很難從友商手中奪得用戶,多因素競爭之下是數量級增長的成本,所以現階段各品牌比拼的實際是對衆多要素的戰略配置能力。
其三爲“地域遷移”。簡單看來,在化妝品產業鏈中,上游爲化妝品製造( 原料 ),中游爲化妝品商業包裝( 品牌 ),下游爲化妝品銷售( 渠道 ),說到底,化妝品行業還是以產品流轉爲終極目的,故而其商業模式競爭的錨點也樸實的落到了製造業的本質上,反覆敲打計算器後,化妝品企業開啓了地域遷移。
製造業的普遍規律是當主要地區發展成熟,企業開始尋求地域間的遷移,身邊的例子是汽車、手機等等,化妝品也不例外。可以看到,銷售端每當一個國家/地區經濟騰飛,就會伴隨國際美妝品牌的溢入,在以前的報告中,我們已多次提及,本文不再贅述。
更深層次的信號是,受制於資源配置的壓力,帝斯曼、寶潔、雅詩蘭黛等國際品牌正悄然進行生產端的地域遷移,開始向亞太地區採購化妝品原料,以上地域遷移在一些發展成熟的美妝品類上表現更爲明顯,如防曬劑。
02時代洪流下,善泳者正在上岸
人類的防曬史,可以說史一部分類對紫外線的認知進化史:
·1894年,Paul Unna和Dubreuilh發現了紫外線與皮膚癌之間的關聯,皮膚癌可能是由於長時間反覆暴露在陽光下引起的;
·1969年,美國皮膚科醫生Albert Kligman描述了陽光照射如何對皮膚造成結構性損傷,這種損傷可以與內在老化過程區分開,爲此Kligman首先創造了“光老化”這個詞。
以上兩個主要的研究結論足以讓愛美女士“聞紫色變”,萬千少女的恐懼催生了一個龐大的防曬市場。目前看來,防曬市場從消費端認知、到供給端量產,再到政策端規範都已形成清晰明確的體系。
一方面,認知端已達成共識。紫外線根據波長劃分爲短波紫外線( UVC )、中波紫外線( UVB )和長波紫外線( UVA ):其中UVA可直達肌膚真皮層,加速黑色素的形成,是令皮膚老化變黑的元兇;UVB可以在短時間內將皮膚曬紅、曬傷,暗沉;UVC則因被臭氧層阻隔,有較少機會到達地表對人體造成傷害。
圖:紫外線劃分,來源:公開網絡
另一方面,政策規範下,供給端呈現標準單一化、產品同質化的特徵。
根據基本原理劃分,防曬劑可分爲化學防曬劑和物理防曬劑。物理防曬劑作用機理在於物理性阻隔紫外線接觸皮膚,主要有氧化鋅和二氧化鈦,其效果明顯,但由於附着於皮膚的防曬劑容易堵塞毛孔,而在防曬市場佔比較小。
再看化學防曬劑,其作用原理在於將紫外線吸收後再以熱能或其他能量釋放出來,根據我國《化妝品安全技術規範( 2015年 )》中批准使用的防曬劑共有27種,除了前邊提到的兩種物理防曬劑外,其餘25項均爲化學防曬劑。目前看,消費端與品牌們喜愛的成分已經十分明確:
1)UVB防曬劑爲甲氧基肉桂酸乙基己酯、甲氧基肉桂酸異戊酯、二苯酮-3、胡莫柳酯等;
2)UVA防曬劑爲阿伏苯宗、二乙氨羥苯甲酰基苯甲酸己酯;
3)同時吸收UVA和UVB的防曬劑爲奧克立林、甲酚曲唑三硅氧烷、亞甲基雙-苯並三唑基四甲基丁基酚。
而以上化學防曬劑主要系從原油中提取出甲苯、異丁烯等中間產物,在經過一系列的化工合成工藝,添加到各種防曬霜/防曬噴霧中。產業端長期驗證下,產業鏈下游客戶對防曬劑原料的要求唯“穩定”二字——穩定的質量、穩定的產量和穩定的價格,而上市後的科思剛好完美符合以上審美。
質量方面,目前市場製備工藝上代際差距並不明顯,因此供給端企業的競爭主要來自於規模與價格。
產量方面,2020年上市的科思股份,是當時A股市場的防曬劑原料稀缺標的,在資本市場獲得融資後,產量方面再次進行了擴張,2021年底科思股份的合計產能已經達到43620噸,產能利用率僅68%,足以承接額外的訂單,在我國原料企業以小廠、單一品類爲特徵的環境下,科思顯得較爲出衆;
價格方面,無論是原油價格還是人工成本,我國防曬劑原料對比歐洲大廠都有絕對優勢,因此成爲國際美妝品牌的新選擇。
而過去一段時間裡,從俄烏戰爭到以紅海事件,都導致了歐洲大廠能源短缺減產,進而催化了 國際美妝品牌的採購訂單轉移 ,防曬劑供應商科思股份就是在此間崛起的。
從科思股份的歷年年報來看,其業績的增長節點主要在2018年及2022年,且兩次增長的主要助力均來自於 大客戶訂單 :
·2018年的增長系科思與大客戶科斯曼加深合作事項,其爲後者獨家提供的新型防曬劑P-S、P-M產品開始量產,導致大客戶銷售額提升,進而營收放量,也就是在這一年,科思股份的前五大客戶收入佔營收比達到了峰值( 68% ),隨後逐步減低;
·再看2022年,國際間地域衝突導致包含帝斯曼、拜爾斯道夫、寶潔、歐萊雅、默克等化妝品/化擴展了產能( 安徽生產基地 )的科思股份,成了最佳的選擇,同年科思的大客戶銷售額佔營收比重再次衝高至61.88%。
圖:科思股份大客戶訂單情況,來源:歷年財報
03一面是理想,一面是荊棘
根據財報,科思股份的海外訂單貢獻了九成收入,擁有天時、地利的科思股份在性價比的優勢下成爲了國際美妝品牌的新選擇,這爲處於微笑曲線底端的諸多原料企業帶來了新希望。
但無論是果鏈、汽車鏈、還是科思本身的歷史經驗都表明,靠做血汗工廠換來的短期訂單仍有諸多變數,要想真正走出微笑曲線底部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一方面,化學防曬劑原料的技術工藝還有進步的空間。目前來看,包括科思股份的拳頭產品阿伏苯宗( 光穩定性不足 )在內幾種常用化學防曬劑均存在不同程度的缺點,因而限制了行業與公司規模的增長空間。
原料端技術創新的缺失倒逼品牌方進行配方創新,進而瓜分了本該屬於原料企業的利潤。目前品牌常用的做法是是各取所長,多品類原料配合打組合拳進行防曬。例如ISDIN等廠商將光穩定性較差的阿伏苯宗與二氧化鈦、P-S等防曬劑組合,資生堂等日系防曬產品使用氧化鋅搭配穩定性較好的PA、P-S等防曬劑,以增強其產品的整體防曬效能。
可以預見的是,化學防曬劑原料端的創新一旦突破,將會帶領整個行業進行利潤的再分配,而引導創新的企業有望徹底走出微笑曲線底部。
另一方面,如果說成熟的單項業務與大客戶依賴問題會面臨諸多變數,那麼分散風險將成爲唯一的應對法則。
從科思股份來看,發展策略有二:一是積極擴展國內中小訂單客戶,以攤平大客戶問題帶來的直接波動;二是佈局更多產業,如合成香料。科思股份的主要產品爲鈴蘭醛,是香料香精和牙膏等個護產品的香味添加劑,科思是全球唯三具有該原料生產能力的企業,主要客戶包括奇華頓、芬美意、德之馨、高露潔等。
以上分散風險的策略還尚未在業績上有充分展現,效果如何,需要密切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