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時專欄：丁學文》你到底該堅守還是離開？

圖爲臺北101大樓附近的俯瞰圖。(本報系資料照片)

前幾天和一個多年未見的初中同學相約敘舊，在101頂樓看着煙雨朦朧的臺北夜景，我這個在臺灣科技界堅守20多年的優秀同學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人要學會逆勢而爲，不能只會順風而行，死抱着一個下行市場。這讓我想起幾個月前，我受邀參加的一個高端峰會，會議安排了兩個平行論壇，一邊嘉賓在分享從臺灣往大陸發展的挑戰，另一邊則有幾個政府官員在大談臺商迴歸的好處。結果大部分人擠在第一個論壇，另一邊則稀稀疏疏小貓一兩隻。人說大勢所趨、人心向背，兩岸趨勢在過去10年瞬間逆轉，當我瞥見窗外陰雨襯托着我同學的落寞側影時，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

這幾年回臺灣和朋友聚會，除了聊聊名人八卦、政治亂象外，大家最喜歡問我：我該不該也去大陸試試？我去大陸能不能適應？在我看來，任何一份選擇都是在選擇相應的生活方式。對於很多人來講，選擇臺灣其實就是選擇臺灣的生活方式和價值觀。除了一動不如一靜外，那些大街小巷都有的餐廳小吃與周而復始的工作內容想想也不賴，只是看着面孔不變的老闆以及論資排輩的文化時偶感壓抑。選擇什麼都無可厚非，因爲選擇什麼生活方式就有什麼收穫和代價。然而作爲自己職場生涯的賽車手，你必須要爲自己選好賽道並且知道什麼時候切換賽道。我認爲選賽道的過程就是在變換的趨勢中找到屬於自己的動態平衡。

我以前在臺灣的一個下屬，所在的金融機構不景氣，天天生活在業績考覈的陰影下，每次跟我碎碎唸的都是同樣的問題：想出來混又擔心混不出個所以然。自己現在好歹也是個部門主管，孩子還在讀書，老婆沒工作，不如能混則混。有一次我去南京談一個投資項目，他們的HR卻告訴我：我們發展太快，人都跟不上，才7成熟的就要去頂10成熟的崗位，我當時心裡就暗暗感嘆兩岸職場現況的差異。難怪在大陸跳槽司空見慣，那些等不及升遷的就乾脆換個公司。

臺灣待久的人會像圈養的家禽，大陸則會逼你成爲野放的動物，偶爾還要應付野獸出沒，所以你不但要學會主動覓食還要懂得保護自己。臺灣待久的人特別需要即刻滿足感（instant recognition）。每做件事就像母雞下蛋一樣咕咕叫地滿世界喊，伸着腦袋等老闆認可。到了大陸其實沒人在意你下了幾個蛋，大家只關心你的蛋賣了多少錢，更不會有虛情假意的老闆拍着你的肩說Good job，你得學會自己給自己認可。臺灣市場石頭都已露出水面，而且還往往鐵打不動。大陸的企業則還在摸着石頭過河，所以，臺灣市場清澈見底，容易收穫小確幸，大陸市場則乍看精彩，卻也殘酷兇險。

什麼是趨勢？往大了說就是全球政治經濟形勢，往小了說就是你所在的行業、公司甚至部門的走勢。很多人說現在的大趨勢就是往大陸市場跑？我覺得那不是趨勢，那已是趨勢的結果。我公司的HR上個月告訴我現在在大陸的跨國公司，總監級別以上的薪資，全球橫向比較已經是全球最高。在大陸美國商會的《中國商務環境調查報告》中，跨國公司在大陸最大的商務挑戰，不是政策法規，不是知識產權，而是持續走高的人力成本。把這和大陸跨國企業抱怨最多的招不到好員工連在一起就是：大陸市場求才若渴。

今年是我在大陸工作的時間正式超過臺灣的一年，我不得不承認，臺灣就像一所很好的大學，我以前的老東家就被譽爲臺灣資本市場的黃埔軍校。在這所大學，我不僅學會了做事，更學會了做人。有人覺得呆在象牙塔裡也挺好，所以選擇留校，當然也會有人想出去看看真實的世界什麼樣子，然後選擇出去闖闖。你問自己到底該不該離開？其實這問題求神問卜也沒用，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自己從中抽離。瑞士心理學家榮格說：「願景只有在往內心看的時候纔會變得清晰。只會往外看的人，天天做夢；懂得向內觀的人，始終清醒。」

哦，對了，我同學那天在離開101時，決定離職了。

（作者爲創投合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