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勇軍 | “四庫學”研究視域下《四庫全書學典》價值探析
按：本文發表於《四庫學》（第二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7年，第36—41頁，微信版已略去註釋、參考文獻等信息，正式版本請以原文爲準。
“四庫學”研究視域下
《四庫全書學典》價值探析
周勇軍
摘 要
民國時期出版的《四庫全書學典》是一部對《四庫全書》進行全面性介紹的知識類書籍，具有較高的文獻價值與學術價值。通過考察《四庫全書學典》的編纂緣起、內容體例和出版意義，有助於展現《四庫全書學典》的價值所在。隨着“四庫學”研究的不斷推進，重新審視並挖掘《四庫全書學典》的價值顯得尤爲重要。
關鍵詞：楊家駱；學典；《四庫全書》；《四庫全書學典》
《四庫全書》是中國古代歷史上最大的一部叢書，堪稱“傳統文化的總彙，古代典籍的淵藪”。《四庫全書》的纂修起於乾隆三十八年（1773），歷時十餘年告竣，是中國文化史上的重大事件。《四庫全書》自修成之後，便受到官方與民間的雙重重視，一些學者也展開了對《四庫全書》相關問題的研究。到了民國時期，出現了一系列的研究成果，“就數量而言，楊家駱堪稱民國時期在《四庫全書》研究領域成果最爲豐碩的學者，並且涉及‘四庫學’的諸多方面”。楊家駱的研究成果有三部，分別是《四庫大辭典》（1931）、《四庫全書概述》（1936）和《四庫全書學典》（1946），其中以《四庫全書學典》最具特色和全面。通過考察《四庫全書學典》的編纂與出版情況，進一步挖掘《四庫全書學典》的價值，有助於加深對《四庫全書》的研究，從而更好地弘揚優秀的傳統文化。
一
《四庫全書學典》的纂修緣起
《四庫全書學典》，楊家駱（1912～1991）著，世界書局1946年出版。它的纂修與出版，有多方面的原因。可以說，《四庫全書學典》不僅是其個人的產物，也是時代的產物。
首先，《四庫大辭典》和《四庫全書概述》的出版是《四庫全書學典》得以纂修的重要基礎。楊家駱在其《我的終身事業》一文中提到願以畢生精力去完成的四件事業，前兩件分別是“編纂中國圖書大辭典”和“編纂中國學術百科全書”。爲了完成這些事業，1930年，楊家駱在南京組織成立了中國辭典館。1931年，年僅19歲的楊家駱出版了第一部著作《四庫大辭典》，引起了海內外的巨大反響。1936年，楊家駱出版了《四庫全書概述》。《四庫全書學典》正是在《四庫大辭典》和《四庫全書概述》的基礎上進行重新改編和補充的。
其次，李石曾《世界學典》的出版計劃促成了《四庫全書學典》的誕生。在出版《四庫大辭典》等書的同時，楊家駱也在實踐其編纂百科全書的夢想。在實踐的道路上，楊家駱遇到了志同道合的李石曾，並加入了李石曾主持的世界社，參與《世界學典》的出版計劃。李石曾所提出的《世界學典》是一種不同於西方狄德羅式的百科全書，“是用各種文字，由各民族、各地方按照各思想、各學科分類編纂，爲各個獨立、自爲起止、首尾完具的專冊，同時各文字又各有關於‘世界’、‘學典’等總冊”。毫無疑問，這是一項非常龐大的出版計劃。爲此，楊家駱將辭典館改組爲世界學院中國辭典館，按照《世界學典》的體例將辭典館原有的材料進行改著。由於《四庫全書學典》的纂修有一定的基礎，纂修難度較小，加上李石曾迫切希望用一個成功的案例來推行他的《世界學典》出版計劃，《四庫全書學典》便應運而生。
最後，國內外對於《四庫全書》的認識不足使得《四庫全書學典》的纂修十分必要。自1920年起，西方學術界就對《四庫全書》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但苦於只有手抄本而無刻本，無法一覽《四庫全書》的真貌。當時的國內學者如陳垣、郭伯恭、任鬆如等人雖對《四庫全書》做了一定的研究，但仍然難以展現《四庫全書》的“全貌”。爲了重估《四庫全書》的價值，展現《四庫全書》的知識體系，使之更加鮮活而富有生命力，李石曾主張“將《四庫全書》的書體，由尊經衛道的鐐銬下，解放於自然構成的觀念中；將《四庫全書》的功能，由‘官修’、‘宸覽’的禁臠下，解放於社會公有的觀念中；更將《四庫全書》的知識範圍，由閉關自守的藩籬下，解放於世界知識領域的觀念中”。楊家駱深領其意，利用《世界學典》的方法論和體例來纂修《四庫全書學典》，爲全世界展現了一個“具有現代意義”的《四庫全書》。
二
《四庫全書學典》的體例內容
《四庫全書學典》洋洋三百餘萬字，是《世界學典》中文版的第一冊，也是《世界學典》出版計劃中唯一出版的一冊。該書採用《世界學典》的纂修體例，分爲通論、辭典、綜覽三部分。其中通論、辭典廣編系新著；辭典正編系採用楊家駱原著《四庫大辭典》，但全部重新編次；綜覽有不到1/3的內容採用楊家駱原著《四庫全書概述》，因而從體例內容上看，《四庫全書學典》是一部新著。可以說，該書從知識傳播的角度出發，給讀者展現了一個全新的《四庫全書》知識世界。
《四庫全書學典》的通論部分，即《四庫全書通論》，不僅是《四庫全書學典》最精彩的部分，而且是構建《四庫全書》知識世界的重要部分。這一部分楊家駱嘗試用現代新的知識論、方法論去解讀古代的《四庫全書》，並從整個世界整個知識來觀察《四庫全書》，試圖解決關於《四庫全書》的若干問題，諸如價值問題、體系構成、歷史啓示等，以便給予其客觀的評價。
《四庫全書通論》共分爲九章，除第八章外其餘均涉及《四庫全書》的探討。第一章導言中將《四庫全書》與《狄德羅百科全書》相比較，給讀者提供了一個較爲偉大的《四庫全書》形象，以此來引起讀者對《四庫全書》的重視。第二章則敘述《四庫全書》的知識體系，主要討論《四庫全書》的分類方法，並對經、史、子、集各部類子目做出解釋。第三章探討《四庫全書》史上的幾個主要問題，包括四庫全書館的蒐集工作、組織、人員；《四庫全書》的收藏和印刷等。第四章提供《四庫全書》各部類卷數、頁數等相關統計數據。第五章所列關於《四庫全書》的百種專書，則是對歷來學者關於《四庫全書》研究成果的總結。第六章試圖通過探討中國叢書史、中國叢書目錄史，來闡釋纂修《四庫全書》工作承前啓後的意義。第七章詳細敘述了續修《四庫全書》的十次經過以及續修的詳細體例。第九章將《四庫全書學典》的體例及與其他學典的關係做了介紹，以加速讀者對《世界學典》的認識。
楊家駱認爲，中國傳統文化是世界文化體系的一部分，世界上每一個承認這一點的人都應該成爲《四庫全書學典》的讀者，至少是《四庫全書通論》的讀者。因此楊家駱委託佘少培將《四庫全書通論》翻譯成英文，並冠以中文版《四庫全書通論》之前。因而《四庫全書學典》1946年的版本，包括無英文譯本的白報紙本和附《四庫全書通論》英文譯本的道林紙本兩種。
《四庫全書學典》的辭典部分，即《四庫全書辭典》，分爲正編和廣編，是《四庫全書學典》內容最多的部分，佔全書近3/4。正編雖改編自《四庫全書大辭典》，但重新編次，按照條目首字次序重新編次，而且附有條目首字拼音索引，檢索起來十分方便。其內容包括書名條一萬餘條、每條內分八項；人名條七千餘條，每條內分六項；參見條一萬三千條，分十四種條目，足見其包含知識之豐富。廣編則以筆畫爲序，主要是對相關人名、專有名詞的介紹和解釋，補充了與《四庫全書》相關的知識。因此，《四庫全書大辭典》相較於普通辭典而言，兼有專論、分論、註釋、索引等作用。
《四庫全書學典》的綜覽部分，即《四庫全書綜覽》，主要以列表的方式將通論與辭典部分不能容納的材料進行配合和敘列，目的在於方便檢覽。《四庫全書綜覽》在開篇列有《四庫全書綜覽表》，用數據的形式從總括、類別、時間、空間上予以《四庫全書》一個直觀的考量。之後分爲三編，第一編側重於補充《四庫全書凡例》的相關文獻以及對《四庫全書總目》原貌的恢復；第二編側重於對《四庫全書》著錄存目書分類列表，如婦女著作表、以別名發表之著作表、《永樂大典》輯本書目表等；第三編則臚列中國古代政府對圖書收藏校理的史料，不過因篇幅問題未能刊出。因此，綜覽的作用在於直觀展現《四庫全書》的全貌並補充《四庫全書》內部各知識分類的不足，扮演參考的角色。
三
《四庫全書學典》的出版意義
《四庫全書學典》的出版，是《世界學典》方法論的重要實踐，代表了一種新的書籍體裁——學典體的問世。對此，楊家駱毫不諱言地說道：“爲書的本身設想，缺點甚多，毋庸諱言；就書的價值而言，宮殿未建成時的茅舍，茅舍的價值，是無可與並的！”楊家駱把《世界學典》比作宮殿，而將《四庫全書學典》比作茅舍，足顯《四庫全書學典》篳路藍縷之功。
時人吳顯齊對於《四庫全書學典》也讚不絕口，認爲“這冊學典，是將技術與觀念合而爲一，體例精密而又活躍有生命的書；它的各部，獨立、和諧而統一，像美妙的交響樂，面面放射着真理的光輝，像璀璨的金剛石。”今人將學典概括爲“一種以論述知識全體爲主的辭書體裁”，認爲《四庫全書學典》“從通論、辭條、綜覽三個方位層次反映《四庫全書》知識體系，以辭條、圖表、通論等多種形式，將有關知識彙集一書，並加以考證論述，既便於尋檢查閱，又幫助人們系統求知，在編纂方法上確有創新、開拓之處”。這樣的評價都得益於學典體的創新。
《四庫全書學典》的出版，爲當代“四庫學”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參考資料和指導。陳東輝稱讚該書爲他人從事《四庫全書》的研究提供了極大便利，至今仍對《四庫全書》的研究具有重要指導意義。陳曉華評價該書內容厚重、資料翔實，是“《四庫全書》和《四庫全書總目》研究的必備參考書”。由此可知，要推動“四庫學”研究向縱深發展，應當進一步挖掘《四庫全書學典》的價值。目前學界在推動《四庫全書》申請世界記憶遺產的工作，而民國時期的《四庫全書》研究相對較爲薄弱，因此深入研究《四庫全書學典》也有助於《四庫全書》的申遺工作。
作者簡介
周勇軍，中國人民大學清史研究所博士研究生。
主編：陳曉華
常務副主編：王玉敏
副主編：魏新
編輯部編輯：董曉月 馮鑫 管衆 姜雨行 孔碩 劉兆軒 聶毅 蒲雅麗 孫惟軒 王晴 伍萍萍 姚豔芳
本期責編：聶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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