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榮斌:現在的老闆是在爲員工打工

當了一年自在老闆的朱榮斌,又回到了打工圈。

但這一次,和之前都不同——不是單純的甲方開發商,也不是單純的乙方代理公司。

他兩個角色,都兼顧着。

他要思考並制定合富輝煌的整體發展策略及業務規劃,也要盯着公司現金流以保證員工工資。

在他看來:老闆,也是打工人。

說出這句話,是因爲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朱榮斌看到了太多“不容易”的老闆。包括前東家陽光城的暴雷,還有前段時間姚振華被討薪者當街圍堵。

朱榮斌說,企業出現問題,想解決問題,並不是吃顆藥馬上就能好的,而是需要一個恢復的過程。

“尤其是房地產企業,它們不像開商場、開餐飲店,出問題關店解散工人就行了。房地產企業除了拿地、蓋樓、賣樓,還要負責周邊的配套,以及交房後的維護、保修,是一個漫長的服務過程”。

他提醒社會大衆,要做足思想準備:“眼下的房地產行業,受傷的企業恢復正常要時間。已經暴雷的企業、需要重組的企業更需要時間。哪怕想註銷關門,都需要經歷漫長的過程”。

而在這個過程中,他希望大家能給予民企老闆多一點同理心,多理解、多支持,而不要從上帝的視角去看問題。畢竟“這個市場大難的話,對誰都沒有好處,我們最需要的是一個良好的環境、包容的環境”。

他甚至還提到了媒體的作爲,希望媒體少用“又暴雷了”這類驚悚的字眼,他表示,現在這些房地產老闆們所面臨的,不止是企業經營上的困難,還要承受社會輿論壓力、精神壓力,抗壓能力已經是非常人所及”。

自媒體號包郵區的一篇文章中,寫到:

一家虹橋的民營上市房企董事長說自己處於半休息狀態,公司已經從幾千人裁到了幾百人:做老闆現在相當於做公益。

對這個說法,朱榮斌是感同身受的。

他認爲:現在很多老闆都是在爲員工打工。

他舉例自己進入合富輝煌後,重點盯着的不是利潤表,而是至少三個月的現金流。目的是保證發得起大家的工資,養活大家。

受地產下行影響,代理行業這兩年間也都在虧損。

合富輝煌2022年年報顯示,年內虧損7.48億港元,歸屬股東淨虧損2.46億港元。2021年時,則是虧損7.53億元,歸屬股東淨虧損4.59億元。

“虧本了還要繼續做”的原因,是“要爲員工負責”。

“大環境很艱難,這個時候,包括股東、投資者在內的老闆層,更多的不是在考慮自己要賺多少錢,而是在想怎麼養活公司。

降本增效、加強管理、開源節流、預算管理、尋找突破口等等,活得辛苦一點,工資低一點,目的都是想挺過這一兩年,用時間換空間,讓公司生存下來,讓團隊不要失業。

換言之,現在很多老闆都是在爲員工打工。如果不負責的話,躺下算了。”

作爲業內的“打工皇帝”,朱榮斌如今確實“降薪”不少——

根據合富輝煌與朱榮斌訂立的協議,朱榮斌的年薪爲216萬元,同時,朱榮斌有權收取酌情花紅不超過每年184萬元,合計的年度收入可達400萬元。

而此前在碧桂園任職期間,朱榮斌最高曾領到2185.8萬元的鉅額年薪。而後到了陽光城,也有600萬的年薪。

因爲這個落差,他甚至被不少媒體撰文評論。但朱榮斌本人欣然接受了這個薪水,並抨擊那些嘲笑者的心態:掙200萬還被人瞧不起,這是很有問題的。

“我們的心態要調整下來。過去我們習慣了高收入,習慣了各種光環,但不要把過去的平臺當成自己的能力。過去我們賺得很多,不是你的能力,而是時代的紅利。

所以今天我們受點苦,把工資降下來,有什麼大不了的呢?這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情。”

掐指一算,今年是朱榮斌大學畢業進入地產行業的第30年了。

從國企到民企,還有自己創業,朱榮斌算是經歷了房地產行業發展波瀾壯闊的全過程,各種體會都有。

去年時,有專家說行業的問題還是局部問題。但朱榮斌當時就認爲:目前形勢仍很嚴重:

在民企領域,問題還沒有完全觸底,雖然整體暴雷度高,但還有一批企業存在爆雷的可能;而在國企層面,市場下行階段,企業的資產質量、經營水平也面臨很大挑戰。(詳情可見:《對話朱榮斌:別叫我老闆,我害怕》)

今年,他情緒委婉多了,認爲:說行業一片凋零是不對的,其實現在央國企還在春天狀態,尤其是一些過去沒有抓住機會的國企,現在是他們最好的時機。

“當然,國企將來也會有分化”,政策是已經敞開了,各種工具箱能打的都打開了,以後還繼續有新的政策,但是行業問題的出清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企業裡面也會出現非常大的分化。

他預測,房地產這個賽道是很大的,未來,大概20%的企業,會向上做得更大更強,“一部分企業就往高精尖去做,多數企業就進入機會型的領域,還有相當多的企業進入到專業服務”。

同樣,代理行業也在期待新的政策,去改變現有交易模式。

在房企時,和大部分甲方一樣,朱榮斌也認爲,銷售費用太高了——20年前的房地產銷售費用,大概是1.52%。而現在,以海南項目爲例,銷售費用要達到7-8%。其中,渠道佣金佔到3%。

但在進入代理公司後,朱榮斌才明白,代理公司佣金的90%,都用於支付人工費了。

他比喻,渠道要獲一個客,從這個客人一下飛機就像看犯人一樣的盯着,他上廁所都怕他走丟了,“已經卷成這樣了”。

再加上公司管理費、房租,代理公司也都是在賠錢。

這背後,一方面是因爲房地產自帶高值、低頻交易的特殊性,另一方面是政策對房產權屬的特殊性,導致交易環節很多,政府的管制環節也很多。

例如,在美國有一個MLS系統,是行業協會主導打造的共享數據平臺,會把房源信息公佈給社會經紀人。

但在國內,雖然全國的房產都聯網了,代理公司們卻看不到這些信息。

此外,美國還有家Opendoor公司,建立了一套基於房屋部件和市場數據爲基礎的大數據分析系統——能根據房屋的地理位置、建築面積、建設年代、建造品質、屋內設施等,讓買賣雙方合理確定自己的買價,同時設定合理的賣價。

且估值準確到,賣家可以毫不猶豫地把房子賣給這家平臺公司,在拿到房之後還有信心用這個價錢賣得出去。

但在國內,存量房的交易也並不如此透明。

朱榮斌相信,隨着國內的新房時代過去,進入存量時代,國內交易模式肯定會有一個更優秀、更高效、更符合政府和買賣雙方需要的模式出現。

沒有最優解,但一定能找到更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