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蔣家媳婦分享心路歷程 蔣方智怡靠信仰篤定

蔣家媳婦蔣方智怡接受本報專訪,談及信仰對自己人生的影響,與蔣家不爲人知的一面。圖/蔣方智怡提供

【臺灣醒報記者林意玲專訪、呂翔禾整理報導】曾爲了捐出《蔣中正日記》給國家,蔣方智怡與姪女蔣友梅一度對簿公堂,回顧這一段心路歷程,蔣方智怡受訪時坦言,是基督信仰撐住她一路走過。專訪中,她也細述蔣家生活與個人信仰故事。

問:作爲近年來蔣家主要發言人,大家對您很多事情都很好奇,因爲在威權時代不敢問蔣家的事,輿論市井也有很多猜測,但近年真相漸漸還原,大家都更瞭解蔣家的人是有血有肉的凡人,如今已經走過絢爛、迴歸庶民。

想請教您如何進入蔣家、如何看待你的一生?

蔣孝勇個性溫和

蔣方智怡:我是在臺灣出生,父親在民國37年就到高雄港務局服務,原本以爲只是到臺灣工作,到後來大陸局勢出現變化,民國38年就全家搬到高雄。

在我這個年齡,對臺灣的想像就是國泰民安、按部就班唸書,不會想到有壞人要害我,雖然彼此有競爭,但都是考試,從小學考初中、初中考高中等等,一路平順成長。

當時我們唸完大學,都相信一定會有工作。我那時候念世新圖資系,當時IBM招聘程式設計師,雖然我對於程式什麼都不清楚,但公司願意讓初學者先學3個月,後面3個月試用,因此後來就去學寫程式。現在財政部有些財稅用的程式還是我當初寫的。

而當初會認識我先生(蔣孝勇),是哥哥的同學輩們一起玩認識的,開始只是朋友,當時他念陸軍幼校。蔣孝勇高二的時候,他一位很好的朋友出國時,曾交代他要好好照顧我,後來我們就走得比較近。我們是在大學的時候正式交往。

我17歲認識他,結婚時24歲,他笑說被我追得太煩只好結婚,我則說,都是因爲他,沒有人敢追我。很多人22、23歲就結婚了,等到24歲只剩他也只好結婚(笑)。

蔣孝勇的個性非常溫和,我父母都非常喜歡他,而且他在官校也對同學非常照顧,退伍的時候都會主動問同學需不需要幫忙?我現在都還有跟他幾個官校的同學聯絡。

後來孝勇在官校腳受傷,腳軟骨之間需要用釘子固定,影響從軍,後來只好退下來,進入臺大政治系讀書。我們是大學畢業、民國73年才結婚。他是觀察一陣子後才正式帶我回去見公婆(蔣經國、蔣方良)。

圖說:蔣方智怡一家合影。前排爲蔣方良、蔣友青與蔣方智怡;後排爲蔣友柏、蔣孝勇與蔣友常。(蔣方智怡提供)

問:第一次見公公經國先生的印象如何?會不會很緊張?

經國先生喚我方小姐

蔣方智怡:那時候經國先生是國防部長,但我對他們的第一印象,與我過去認識的長輩其實沒有什麼不同,非常和藹可親,還叫我「方小姐」,讓我有種被尊重的感覺,那次跟公婆吃飯後回家,蔣孝勇就跟我說:「我父親說:『這個方小姐很不錯』。」

我沒有怕過我公公,但很敬畏他。這可以從一件小事說起。結婚後蔣孝勇每天中午回家陪蔣經國吃飯,我是固定星期三與星期六,三是我自己回家吃,六是全家一起去。

有一次,圓山飯店附近要做隧道工程,經國先生說,有人跟他說在那邊隧道開了恐有安全疑慮,因爲在高速公路下面,希望我回家問一下父親的專業意見。

回家問父親後,父親表示那邊設計的載重比高速公路的規格還要高,因此沒有問題。那時候就想到,雖然是一件小事情,但他還願意親自再確認,找專家問實際的狀況。

婆婆(蔣方良)則是很開明的人,我在生老大(蔣友柏)的時候,公婆曾到我家看孫子,當時我在做月子,一般東方人都習慣女生坐月子儘量不要外出。

但蔣方良曾問蔣孝勇:「智怡怎麼沒回家吃飯?」蔣孝勇也據實以答,蔣方良就表示:沒關係。從這兩點來看,我的公婆對我來說就是很和藹可親、很愛我的人。

孝勇因爲腳受傷開刀,第一次是到沖繩美軍基地求診,但那裡的醫生對東方人骨架沒有很瞭解,因此切太少,後來又痛,第二次開刀完還是痛,最後只好把軟骨整個拿掉,腳就不能再左右動,最後還是退出了官校。當時爺爺(蔣中正)對此感到很難過,因爲孝勇在官校成績不錯,蔣家很希望孫子輩能出一個軍人!

問:對爺爺的印象呢?

蔣夫人:妳是「圓」小姐

蔣方智怡:有一次在醫院陪伴孝勇,忽然聽到有人說:「蔣先生與夫人要來了」,我心裡有點怕,但孝勇安慰我「怕什麼怕」,但親眼看到國家領導人還是很緊張,以前在女中讀書時,都是在陽臺看總統與夫人走出來,夫人拿着手帕與民衆揮舞,真正親眼看到本人,感覺還是很不一樣。

蔣夫人很可愛,她看着我說:「我聽孝勇講過您,您應該叫『圓』小姐,不是方小姐吧?(意指臉很圓)」奶奶(蔣夫人)非常慈愛。

問:蔣家信仰基督,您從小也是在教會長大,能否談談基督教在您生活中的例子?

經歷信仰重生

蔣方智怡:我回想一生有兩件事是我的轉捩點。我父母是基督徒,我從小在教會(懷恩堂)長大,主日學的時候就當個小同工,幫忙發單張,長大就參與服事、招待大家,從來沒有懷疑自己是不是基督徒。

但後來1995年我從加拿大搬到美國,有次參加康郡福音教會的聚會,原本想說就是一般的活動。

聚會時,在腦海裡面,突然有個聲音對我說:「女兒啊,您怎麼還不回家?」我當下想說,教會不就是我的家嗎,我怎麼會信了這麼久還會被聖靈感動?那時我一閉上眼睛,就看見人生的每個重要時刻,是多麼滿有上帝祝福,瞬間心中翻騰,感動得淚流滿面,一直對上帝說:「我願意!我願意!」教會的同工都被我的反應嚇到。

不過我也覺得有點虧欠,信主這麼久,爲什麼沒有經過這樣的洗禮?有這樣的經驗其實也很開心,我是第一次感覺自己真是個罪人。

後來在年底,孝勇就生病了,而且一驗出來就是食道癌末期。96年開刀、進入加護病房,還經歷了3次化療,但我很感謝上帝在這段艱難的時間一直陪着我跟孝勇。

當時孝勇還跟我說,不能告訴婆婆與奶奶,我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講,後來只有跟婆婆說孝勇身體不舒服。但到後來,第一次化療完,孝勇就自己跟婆婆說了。

夫人說:我們來禱告

我後來就回舊金山,參加老二的高中畢業典禮,然後帶全家去紐約看祖母(蔣夫人),也跟蔣夫人報告這件事情。不料蔣夫人聽完後,只有講一句話,讓我非常感動:「來,我們一起來禱告。」詳細的內容我已經忘記,類似「我們的生命都是交託在禰手中」之類的,回想蔣夫人自己的一生不就是交託在神的手上?她對神百分之百信任的態度讓我相當佩服。

信仰的力量是如此之大,96年6、7月左右,孝勇進行第二次化療,但療程進行的時間比想像久,老大友柏就休學回來陪父親,那時老三友青才國小1年級,我就先帶老三回美國。有一天,我突然跟教會牧師朱樂華說我要受洗,因爲我想到了去年5月被神呼召感動落淚的狀況,朱牧師還問我:「您確定您的受洗跟孝勇生病沒有關係?」

當然沒有!因此我決定在9月15日受洗,決定後我就打電話給孝勇,但孝勇很着急,因爲他9月底才能完成化療回美國觀禮,我跟他說不行,受洗不能因爲我而挑時間,你幫我祝福就好。

我也打給我爸媽,並問說爲何我們都從小在教會長大,卻沒有要我受洗?我父親說:「女兒,我可以把基督介紹給你,但你要自己接受。我不能勉強你去受洗。」

如果我沒有收到這樣的訊息,學會與上帝如此的接近、直接的溝通,在孝勇生病的那段時間,我一定是熬不過的。人家以爲我是女強人,各種問題都難不倒我,其實不是。常常在其他人都看不到的時候,我哭得可慘呢!我要自己走過失去丈夫這條苦路,纔會清楚自己的意志與信仰。

圖說:蔣方智怡是日漸低調的蔣家後人中的主要發言人。(中央社)

「如果我是孝勇」

另外,孝勇那邊很多事情我原本並不清楚,他也開始陸續交代後事,例如「兩蔣日記」往後一定要找學術機構來公開,若直接公開,一般人可能會認爲有所偏袒,但由學術機構給大家看,就會好很多。

問:蔣孝勇還交代哪些事情?

蔣方智怡:很多,即使在他走以後也幫了我很多。他對我講說:「如果我不在,您就想像『如果是孝勇,他會怎麼做?』」我們從初中就認識了,又是夫妻、朋友、老闆與秘書等,關係非常深,因此我很瞭解他。我覺得他這番話給我很大的勇氣。

問:在親子關係上,您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經營?

世界由自己決定黑白

蔣方智怡:我父母對4個小孩很自由,但有規範。像我父親就說,這世界上沒有灰色地帶,要自己決定黑白。孝勇也很贊成,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我家老大(友柏)講話很直,人家有所抱怨,但本來就是這樣。我知道有時候得罪很多人,但我自己有我的原則,並不會昧着良心迎合。

當初被告侵佔財產(蔣中正日記案),其實完全沒有想法,我都是按照孝勇、婆婆、大嫂與二嫂同意的方式處理,原本很生氣,但後來想想,很多事情講也講不清楚,就算了。

問:爲何當初兩蔣日記沒有留在臺灣?後來爲何又要捐出?

這條線我守住了

蔣方智怡:蔣孝勇要求這些事情一定要公開,而以當時的環境,如果沒有帶到國外,可能會被人家說要交出,我可不可以不交?交了以後是否會被竄改或銷燬?

所以孝勇希望我先帶出去給國外的學術機構或圖書館,再看後面如何解決。

至於現在爲何要捐回臺灣?大家都知道《蔣中正日記》有60大本,他是我公公,但也是中華民國總統,好在已經在胡佛研究所公開過,現在也不怕人家改。

以後我上天家見到我爺爺、公公與老公,雖然相關日記的處理一定有不完善之處,但我會對他們說:「這條線我守住了!」

問:處理日記的事情還有跟誰商量?

蔣方智怡:沒有,只是跟蔣家家屬(蔣友梅)意見不合,到現在也很難和解。但很感謝其他家人都很支持我的做法,本來我是一個人打官司,但越洋美國打官司很累,撐不下去了,但後來決定將日記捐給國家,讓國家跟胡佛研究所打官司。目前《蔣介石日記》由國史館一次處理7到8冊,最快應該有機會在3年內全部出版完。

其實我很早就在做日記公開的準備,胡佛2004年就開放日記給學者檢視,我在臺灣也找了幾個近代史學者,除了胡佛研究所以外,國民黨黨史館也有人協助,將日記手稿整理成文字檔,因爲手稿裡面還有很多暱稱、代號,有可能是某人的字號、職務等等,都要一個個去找,並做出註解,後來因爲官司的關係就停掉,然後就全部捐出去了。

問:您對於現在的兩岸關係怎麼看?

人要飲水思源

蔣方智怡:有人問我爲何要講中華民國?怎麼這麼老古板?但人不就是要認祖嗎?臺灣只是個地名,我們國家的名字叫做中華民國,現在的總統也不是就任臺灣國總統,如果覺得臺灣是我們的國家,大家同意也可以改名臺灣,但你又不改。我們國家的定位到底在哪裡,是需要好好思考的。

我姓方,當初爲何要叫蔣方智怡?因爲當時都是冠夫姓,我先生走以後,區公所的公務員問我要不要改回方智怡,但我所有的文件都是「蔣方智怡」的名字,也沒有要改嫁或是怎麼樣,總是要留個紀念。

人就是要有根,我們都是中華民族,中華文化是多大的文化,現在的中華民國卻不願保存它,就被中華人民共和國撿走了。

我只是覺得沒有國家觀的人很可憐,沒有國家的話,在國際到處都不會被認同。臺灣國的護照可以入境其他國家嗎?我真的希望我們不要走到這條路上。

問:最後想問幾個問題,您對您的小孩滿意嗎?

蔣方智怡:非常滿意。

問:但其中有兩個兒子離婚,你會難過嗎?

蔣方智怡:我覺得離婚不是人格上的缺點,我當然希望家庭和樂。但婚姻是兩個人的事情,如果沒有共同的理念不如分開,不然會有很多問題。我原則上不贊成離婚,但如果不得不分,也不會攔阻。

問:之前您在《蔣中正日記》活動的公開發言曾被賴清德總統拿去引用,說蔣中正也反共,以此指責國民黨太親中,您的感想是什麼?

我「反共」不「反中」

蔣方智怡:的確,那時候我手機爆滿,收到一堆人傳給我的私訊,但我從來沒有說「反中」,那時候說的是「反共產黨」,但民進黨現在是「反中」。先總統蔣中正維護中華文化、民族尊嚴,何時說過不要中華民國?我們是要把臺灣變成自由民主的基地、解救對岸的。

我沒有辦法接受「反中」,大家都是中華民族,而且大家要搞清楚誰是老大哥:中華民國有100多年曆史,中華人民共和國70幾年而已,就像大哥、二哥因爲理念不同而分開,不要吵架嘛!本是同根生,現在政府卻一直用言語刺激。

賴清德總統是誤用了我的話,但我反駁有什麼用?愈反駁愈說不清楚。

投入單親關懷

問:想請您總結一下人生到現在的感想?

蔣方智怡:非常感謝阿爸天父,只有祂對我不離不棄,因爲我的父母、先生與公婆都會離開,但祂都永遠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只要我呼求祂,就會得到幫助。

像我現在做這個「溪水旁關懷單親家庭協會」也是一樣,一起創會的蔣海瓊老師希望我不要只做理事,但當時我還在做幼教,後來經過林磐國等幾位理事長後,我就辭去幼教,專心在溪水旁協會,服務單親家庭。

有人問爲何不跟政府找預算?我不要,因爲天父給多少就做多少,跟政府申請預算就要聽政府的。

問:從以前威權時期的蔣家媳婦到現在迴歸平靜、平凡,您會有落差感嗎?

爺爺沒有權威行嗎?

蔣方智怡:我想要澄清。由於爺爺(蔣中正)軍人出身,也要塑造「威嚴」感,這不是「威權」,難免跟民衆比較有距離。但經國先生就很親民,很難說他是權貴,因爲他把自己放得相當低。即使是我爺爺(蔣中正),在大陸也沒有過過好日子,從北伐、抗日、剿共,到臺灣還要建設。

天天席不暇暖,我覺得他不是威權,而是有權威,其實他放了很多權力給身旁的人。

我爺爺如果不把人才、寶物都帶來臺灣,要如何建設臺灣?且他若沒有一定的威望,會有這麼多人願意跟他來臺灣嗎?故宮那麼多價值連城的寶物,每艘船都願意乖乖運到臺灣?我當時有碰過運黃金的老兵,他們說,那時候都沒有人敢說要私吞。

寶物與人才都要遇到願意跟隨的領導人才會留下來,我覺得這不是威權,這些人都是心甘情願的跟着過來的。

兩蔣功過歷史有公道

問:也想問您對兩蔣的評價?

蔣方智怡:其實,兩蔣沒有造神,是外界在造神。我看到有人對蔣中正先生的銅像潑紅漆,中國對祖墳相當重視,對祖墳噴紅漆是正常人應該做的事情嗎?即使對方十惡不赦都不應該做。總之,兩蔣的評價如何,歷史自有公道,但潑紅漆是很沒有文化修養的行爲。

圖說:蔣方智怡投入「溪水旁關懷單親家庭協會」,照顧更多社會中弱勢的單親家庭。(章文攝)

【更多精采內容,詳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