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正腔媛|“文科消亡論”蔓延,數字時代文科該向何處去?

近期,關於“文科消亡成爲全球性浪潮”的話題引發熱議。2024年秋季,哈佛本科生學院取消了至少30門課程,涉及20多個系,美國人文學科入學人數在過去十年總體下降了17%;在中國,2019—2022年,經教育部審批撤銷的文科專業多達1422個。數據面前,曾經的、現在的文科生們都在面臨拷問:文科真的“無用”嗎?文科即將“消亡”嗎?

其實,在中國,文理之爭和“文科無用論”從來就沒停止過,張雪峰也曾在直播中,斬釘截鐵地說“文科都是服務業”。文科如今深陷困境,其中的原因是複雜的。不能以一句“文科消亡是僞命題”來簡單回懟,而要理性審視其困境,看看哪些是難以改變的,哪些是可以改變的。

一方面,就業市場的反饋不容樂觀,部分文科專業培育出的人才,與社會實際崗位需求之間出現顯著脫節。就拿公共事業管理專業來說,課程架構寬泛鬆散,缺乏精準對接職業需求的靶向性,導致畢業生步入求職戰場時競爭力匱乏,對口崗位寥寥無幾,這無疑成爲高校對其“動刀”的重要緣由。

另一方面,在科技一路狂飆突進的時代浪潮之中,社會資源分配更多向理工科傾斜。新興技術領域催生大量高薪崗位,吸引了更多人才涌入,也促使高校爲順應產業升級大勢,將資源聚焦於理工科專業建設,文科領域所獲投入相對較少,難免相形見絀。

但據此斷言文科無用、文科消亡,無疑是短視的、狹隘的。所謂的“有用”,更多是從就業、變現、市場的角度來評判。但公允地說,就業難並非文科獨有問題,即便是曾備受追捧的“生化環材”等工科專業,在今天也被戲稱爲“四大天坑”。當時代的車輪轟隆隆碾過時,蓬勃和落伍其實都難以抵擋。

再者,文科是人文學科的統稱,大學中文系老師都會告訴你,文學是“人學”,本質上都是關於人的學問。這幾年來,與“文科無用”的呼聲和專業裁撤的現實相伴隨的是,劉擎、項飆、羅翔、戴錦華等人文社科學者備受喜愛和哲學社科類書籍的暢銷。事實上,越是在一個文科“無用”的數字化時代,人們越需要人文精神的滋養。文科所承載的人文精神、社會價值塑造以及批判性思維培育等功能,爲人們塑造縝密的邏輯和穩定的精神內核提供了可能。千百年來,文史哲等學科,恰似人類文明薪火相傳的火種,將智慧的光芒不斷延續,讓我們得以明晰自身從何處來,又該往何方去。它們賦予個體對人性、倫理、家國情懷的深度洞察,使我們在物質追求之外,擁有精神棲息之所,進而凝聚起社會的價值共識,維繫着文化血脈的源遠流長。

破解文科“無用論”“消亡論”,不在於追問“文科到底有沒有用”,而在於回答“我們需要什麼樣的文科和文科生”。面向未來,文科教育的價值不僅沒有被削弱,反而顯得愈發重要。在信息爆炸的時代,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數據處理的能力,更需要穿透數據迷霧、洞察事物本質的智慧。文科教育培養的批判性思維、創新思維和跨文化交流能力,正是應對複雜多變社會挑戰的關鍵。正如一位大學老師講過的,“不是文科沒用,是我們沒長出文科的能力來。如果不能懂得去自覺、主動地去生長這些能力,我們就會變成一個沒用的文科生。”因此,不是文科無用,而是高校的文科教育需要改革。

當下,我們所呼喚的文科教育,是與時代同頻共振的新文科。一方面,文科要深度嵌入現實議題。面對全球化進程中國際關係的複雜多變,面對社會多元化發展帶來的矛盾衝突,文科研究者需深入實地調研,提出切實可行的改進方案,發揮文科“社會潤滑劑”“思想啓明星”的作用。另一方面,人工智能時代不應再有“分科思維”,數字人文領域的興起便是例證。不管文科還是理科,都應積極擁抱技術,擁抱新的浪潮。高校作爲文科教育的主陣地,需優化文科專業佈局,摒棄陳舊冗餘課程,通過文理融合,培養既有科學精神又有人文底蘊的高素質人才。

文科絕非夕陽西沉,而是站在時代的十字路口,面臨重塑轉型的關鍵節點。當我們以革新姿態、融合思維重構文科教育版圖,持續爲人類文明進步的征途點亮明燈,築牢社會發展的精神根基,文科重生的春天早晚會來。

(陳立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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