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體面」,這屆年輕人要不起了|氪金 · 房地產

作者 | 陳思竹 王晗玉

編輯 | 王晗玉

“學生多了,但來租房子的少了。”

林勇在北京從事中介工作。經歷2024年初租房市場冷淡期後,6月畢業季伊始,他曾感慨客戶終於增加了,並且隱隱期待租賃市場重新火爆。

但當前後約一個月的畢業季落下帷幕,至7月初,他發現市場情況並沒有得到多少改善。“比起去年,今年畢業季租房的變少了,而且整租租金也下降了。”

與此同時,應屆畢業生林深順利入職望京一家企業,但把房子租在了北京南四環。如今他每天通勤單程要擠上1個多小時,但房租比他去年住在這附近實習時便宜1000元。

據教育部統計,今年全國普通高校畢業生規模達1179萬人,相比2023屆多出21萬人。

而諸葛數據研究中心監測數據顯示,今年6月全國大中城市住宅平均租金同比下跌1.82%。

從數據上看,更多的畢業生並沒有帶來更活躍的租房市場。

今年畢業季,租房更便宜了?

自2023年末以來,租房市場活躍度下降。根據中指50城住宅租賃價格指數,上半年,全國重點50城住宅平均租金累計下跌0.90%;分梯隊來看,一線、二線、三四線代表城市上半年租金累計均下跌。

在北京、上海等原本房租基數較高的一線城市,租金跌幅更明顯。據林勇估算,他所負責的區域整體租金大約下降了15%到20%。“在北京,不僅是‘老破小’有降價,就連像阿里、美團這樣的大廠附近的整租房源租金也降了。”

在此之前,房補與高薪令大廠員工更偏愛整租,因此大廠附近的租房價格也更爲堅挺。但今年,整租租金下降一定程度上意味着大廠員工的承受力下降。

“特別今年剛畢業的學生,他們大部分預算低,更傾向於選擇合租。”林勇說道,“所以今年大廠附近,在整租價格下降的同時,合租卻並沒有降。”

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上海,據上海易居研究院,2024年6月,上海平均租金爲83.76元/平/月,環比下降6.7%,同比下降7.5%,平均租金與房租收入比均降至2019年以來的歷史新低。

租金整體下跌之餘,供需矛盾也有所擴大。

“像在北京,樓盤(房源)的老齡化太嚴重了,很多室內裝修和配置都跟不上客戶的預期,但是業主又將價格定得很高。”林勇介紹道。

“過去一年裡持續有業主扛不住了,降價便宜出租,市場價格也隨着成交價一降再降。但是也肯定有業主無法接受價格的持續下降,就導致出現了更多的‘殭屍房’。”

易居研究院研究總監嚴躍進認爲,今年畢業季表現不如往年的主要原因,在於市場需求偏弱。當大城市崗位需求減少、產業趨於飽和,年輕人因無法在大城市輕易找到理想的工作而離開,租房的市場需求也隨之下降。同時,原有租戶也更偏好安於現狀,放棄提升預算尋找新房源。

需求走弱的同時,市場供給仍持續增長。相比於以往,應屆生們在租房方面也有了更多選擇。

一方面,住房租賃市場的產品更趨多元和豐富。據克爾瑞不動產運營華南監控全國55個重點城市數據,6月全國個人租賃住房房源新增供應鏈突破60萬間,達到二季度高峰。另一方面,保障性租賃住房也增加了市場供給。如2024上半年,上海全市共新增建設籌措保障性租賃住房約4.7萬套,新增供應約3.4萬套。

不過相比傳統租賃市場的體量,新增的保租房規模很難對前者構成影響。

克而瑞不動產華南總經理馬洪波向36氪分析:“其實保租房整個體量還是比較小,所以對市場的衝擊也不是特別大。”

他提到,此前一段時間其一直在重慶推進此類項目,希望把一些傳統的商業辦公物業改造成保障性福利住房,但是進展緩慢。擴大保租房的影響力尚需要很長的調整期。”

大廠“搬遷”,租客“降級”

與畢業生的選擇相比,大廠的動態也是影響其租房偏好的一大因素。實際上,過去多年,大型企業對於周邊租金、房價乃至地價的影響一向顯著。

如在大型企業聚集的深圳,騰訊位於前海的新總部“企鵝島”將於不久後交付。伴隨騰訊落戶前海,馬洪波說其目前所在的南山區租金已有所下降。不過因其屬深圳核心城區,仍有其他產業聚集,因此樓市韌性較足。

而同樣受益於互聯網大廠的杭州之江,樓市的起伏更明顯。此前在2022年7月,螞蟻集團退回之江地標地塊。至今年4月規劃部門迴應證實此事時,之江樓市應聲下跌,相近幾個月份成交均價與此前最高月相比,平均跌幅都在20%以上,最高跌幅甚至達到34%。

按照2020年剛拿地時的規劃,該區域將被打造爲螞蟻集團總部。彼時這一消息迅速引起周邊房價上漲,如距離較近的禹洲·濱之江,二手房掛牌價集體上漲了30-50萬元。

馬洪波分析,過去互聯網等大廠在上漲行情中會帶給市場更多信心,進而也會帶動周邊租房、置業的熱情。但當前大廠的擴張邏輯與過去相比有了新的變化。同時居民購房決策還受多重因素調整,因此大廠動態對於租賃的影響便會更加突出。“像深圳,租房跟隨大廠走就是一個典型邏輯。”

大廠搬遷,不僅帶動就業人羣向相關地區聚集,也吸引上下游產業及更廣泛的產業人羣在此聚集,進而帶動一地租金上漲。

也因爲此,“大廠附近”一度成爲熱門房源的主流配置。但是,隨着大廠重新注重人效、相關就業需求減少、產業鏈騰退轉移,如今在部分地區“大廠效應”也有減弱之兆。

另一方面,對於剛畢業的職場新人來說,“離公司近”似乎已不是必要條件。

今年剛畢業的林深告訴36氪,她在北京北四環外的望京附近上班,卻選擇在南四環的豐臺區租房,通勤時間超過了一個小時。

“豐臺那邊的租金比較符合我的價格預期。”林深說,“我的房補很少,所以只能精打細算一些。”

這並非是林深第一次在北京租房,去年暑假,她曾在美團實習,當時卻選擇住在公司附近。“那時候通勤大概就二十分鐘,房租很高,比現在住的地方貴1000元。”

“租房降級”的不止林深,36氪從多位畢業生那裡瞭解到,在“省錢”導向下,他們寧願捨棄一些居住的舒適度和通勤的便利程度。“如果想在大廠附近找到像樣點的一居室或者公寓,公司給的房補並不能覆蓋,甚至還可能超過我的預算。”有畢業生解釋道。

馬洪波也提到,“現在深圳中低端的住房租賃表現反而好一些”。

他告訴36氪,當前不僅是大廠搬遷,租客也在搬遷,因爲他們的租金承受能力有所下降。從長租公寓搬到城中村,並非稀罕事。並且深圳城中村周邊整體商業氛圍、交通設施較爲完善,價格則比樓齡更新的中檔小區低許多。

從大廠附近“出逃”的同時,也有年輕租客選擇從集中式公寓出逃。

據中指研究院的調查,集中式公寓面臨着“留客難”的挑戰,目前租住集中式公寓的受訪者佔總數的18%,但後續仍計劃租住在集中式公寓的受訪者比重則下降至14%。

結合此前市場環境來看,集中式公寓通常有着較好的軟裝和服務,十分迎合新晉上班族對獨立生活的期待,同時租金也往往更高。而在收入預期不穩的當下,已有部分租客不願再爲這種“體面”買單,而選擇換租更便宜,更具性價比的住房。

一度風光的白領式公寓正在流失年輕租客。當潮水退去,失掉光環的不止是“大廠房”,還有年輕人用溢價去換取的體面租房生活。

(應受訪者要求,本文林勇、林深爲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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