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王菲」2.0，我誇不出口
七夕檔的新片，大家都看了嗎？
雖然這兩年愛情片沒了市場。
但有一部新片，話題度直接拉滿。
百億影帝朱一龍主演。
導演是曾入圍戛納金攝影機獎的溫仕培。
還有華語口碑佳片《椒麻堂會》《宇宙探索編輯部》團隊參與……
不過，評價卻兩邊倒：
有人盛讚「十年來最佳愛情片」「國產愛情片有救了」；
也有人吐槽「像在電影院裡坐牢，難看得想死」……
這片到底怎麼樣？
魚叔今天就來驗驗貨——
《負負得正》
此片預告一出，就被很多人吐槽「碰瓷王家衛」。
的確，看完電影后，應該會更加明確這一點。
全片有意營造出迷離、夢幻的視覺效果。
主角是都市中的年輕男女。
要麼極致天真，要麼極致孤獨。
邱天飾演的女主李小樂，千伶百俐，讓人捉摸不透。
被稱是「下一個王菲」。
片中的感情關係也是飄忽不定，難以界定。
更像是各取所需，在特定時間內互相取暖。
還有大段喃喃自語的旁白，和所謂的金句。
都是明顯的王家衛風格。
導演也沒有避諱這一點。
片中，像布宜諾斯艾利斯、黃昏中與孩子踢足球、不經意的生日祝福、經典的「藍莓之吻」、對着小動物說話、倒坐在扶梯上等情節。
都是明顯致敬了《春光乍泄》《重慶森林》《藍莓之夜》等電影。
不過，影片在此之外還加入了更多元素。
比如軟科幻。
朱一龍飾演的男主黃振開，自出生後就活在幾個外星人的監視之下。
他其實是外星人正在拍攝的一部電影的主角。
還有一些更具當下性的社畜、原生家庭話題。
黃振開是典型的被異化了的打工人。
他每天過着日復一日，近乎麻木的牛馬生活。
經常夾在糟糕的上下級關係中，左右爲難。
習慣了深夜加班，用便利店的飯糰解決晚飯。
他和女主李小樂都有關於原生家庭的糟糕回憶。
黃振開小時候曾告訴爸爸，自己看到了外星人，還認真畫了出來。
父親只覺得自己生了個傻子，不分青紅皁白將其一頓暴打。
李小樂總是習慣說謊。
這也與她的原生家庭有很大關係。
她的父親是自稱氣功大師的江湖騙子，淨給她教些歪門邪道。
也因此，李小樂有過一段童年創傷記憶。
那時，父親答應她放學後接她坐飛機，說要帶她去布宜諾斯艾利斯吃巧克力。
她信以爲真，結果天黑了父親也沒來。
她執拗地在操場上練習踢足球，因爲聽說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人都很擅長踢球。
就這樣，兩個「怪人」長大後，因爲一次機緣相遇了。
很多人評價這部片，抽象、癲狂、夢幻、新穎。
對普通觀衆有門檻，是那種需要進一步解讀才能看懂的文藝片。
但魚叔的感覺卻恰恰相反。
在我看來，此片太直白、簡單、乏味。
先是講了一個俗套的愛情故事。
原本互不相識的都市男女，因合租結緣。
出於不同原因的孤獨，他們有了一段露水情緣。
女主是一個很難對他人敞開真心，也不願被親密關係束縛的人。
某天，她突然不辭而別。
似乎是爲了逃避債務，或是爲了其他目的。
男主不捨，想盡辦法打聽她的下落，在這個過程中拼湊出她的真實生活。
最後被告知，她出車禍離世了。
接下來，則套上一個不新鮮的「戲中戲」結構。
因爲，男主只是外星人電影裡的一個主角。
那麼上述愛情故事，只是劇本寫好的情節。
男主不想要這樣的結局。
憤怒、不滿之下，他開始暴打外星人，打破第四堵牆。
之後，他奪回自己的人生劇本，重寫了一個Happy Ending——
男主辭職後，在老家開了一個名爲「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餐館。
一天，女主驚喜出現，兩人激動相擁。
原來，這是個「愛情給我勇氣」「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故事？
即使退一步重新解讀角色的虛實、情節的真假，也沒什麼新鮮的內容。
其實，這部電影的風格形式，在國產片中還算特別。
但在我看來，模仿王家衛，終究只是學了皮毛。
回想《重慶森林》，我的頭腦中率先冒出的是杜可風那令人炫目的光影和色調。
手持攝影、快剪、慢鏡頭和抽幀等技法，給人以夢幻又跳躍的觀感。
這樣的手法並非只是炫技，而是極大程度地呈現了香港街頭的美學特色和現代青年的心理映射。
再加上，影像與音樂碰撞出的奇妙的化學反應。
讓都市中流光四溢的慾念、轉瞬即逝的情愛，都有了具象化的落點。
《負負得正》確有相似的鏡頭風格。
鮮明、濃烈的色彩，曖昧不明的光影效果。
但也因此毫不特別，反而有明顯的東施效顰感。
故作慵懶實則一絲不苟的人物造型，刻意、做作的情緒燈光拍法，倒更像是MV或者廣告片。
這也和影片中的角色塑造與表演分不開。
《負負得正》和《重慶森林》同樣相似的一點是，角色都有點浮誇、神經質。
他們會做很多不合常理的事。
就像梁朝偉的角色在失戀後，經常像得了癔病一般，自顧自對着肥皂、玩偶說話。
《負負得正》中，朱一龍的角色，也在女主離開後，對着小貓講話。
邱天的角色則像王菲。
輕盈俏皮如精靈，行事無從琢磨，經常搖頭晃腦聽音樂。
貿然闖入別人的生活，又猝不及防消失。
但除了演技不可同日而語外。
更大的不同是，《重慶森林》中的角色，既是破碎又是豐富的。
影片並不會完整交待他們的過往，僅用零散的情緒寫意，給人以強烈的情感印象。
他們的孤獨、迷茫和慾望像一團霧，看不分明，但反而給了讀者巨大的想象和回味空間。
比如同樣是原生家庭，林青霞飾演的女殺手只提了母親說過的一句話：
「如果一個女人穿高跟鞋睡覺，第二天腳會腫。」
沒有確定的指向和意味，卻給人以相當鮮活、具體的想象。
還有王菲非法闖入梁朝偉的家，大肆折騰一番。
後又突然去了加州，做了空姐。
這些情節浮誇、過火，沒有任何邏輯性可言。
但卻能擊中無數觀衆關於暗戀的記憶，體味到愛是頭暈目眩，也是自娛自樂。
包括捨不得鳳梨罐頭，沉溺在失戀陰影中的金城武。
這些角色承載着某種共通的現代性情感。
即，在如此擁擠、混亂的水泥森林中，人與人如何跨越隔閡產生聯結，排解孤獨的水分。
這時會發現，《重慶森林》的敘事和角色、影像都是一體化的。
包括那些經典臺詞：
「不知道是我忘了關水龍頭，還是房子越來越有感情。我一直以爲它是最堅強的，沒想到它哭得最厲害。一個人哭，你只需要給他一包紙巾，可是一個房子哭，你可要做多很多功夫。」
「人是會變的，他今天喜歡鳳梨，明天可以喜歡別的，就算明天不喜歡別的，也會再有明天，以後每一天都可能會喜歡新的，但無論他喜歡什麼，都不會和她有任何關係。」
並非語義明確的金句，而是突出一種氛圍感和內在情緒。
偏執的愛意、愛而不得的困頓，以及無處不在的落寞，這些混雜又莫名的情緒一同朝我們奔涌而來，能一路流進我們的心底。
《負負得正》則完全不同，雖然加入了非現實元素。
但從人物到故事，又都落得非常淺顯。
像是一開始，將女主塑造爲一個逾越常規，隨心所欲的女孩。
但影片最後揭示：她裝成不同的人、說大話、故作姿態，只因爲「不喜歡自己，所以一直僞裝成別人」。
她和男主的共通性是，「我們都不喜歡自己拿到的劇本」。
類似陳腔濫調，被包裹成廣告式的口號貫穿影片始終。
很多人所聲稱的這部電影的開放性和當下性，更像是想象的貧瘠和刻板。
因爲缺乏鮮活有趣的細節，又有過於落地的話題歸因。
最終還以一句籠統空洞的口號「奪回自己人生劇本」作結。
就導致所有貌似特別的角色、情感和濃重的影像，都生氣全無，不過是在爲這句「廣告語」作無謂的鋪墊。
但問題是，這句話不是很簡單、很尋常嗎？
有必要爲此大費周章攢一個故事嗎？
形式上的相似，終究是簡單易學的。
一部電影真正寶貴的，是生動的人物和有趣的劇情。
說白了，《負負得正》只是影像上有點王家衛的味道，但人物、故事、表演根本撐不起來。
充其量，不過是一部具有王家衛風格的長篇vlog罷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