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度趕超韓國?直擊伊朗女性被剝削的困境,難怪這電影成了禁片
關於怎麼給女人定罪。
沒有人比伊朗想得更周到。
不管是這樣的聊騷。
還是這樣的髮色。
都可以是犯禁的理由。
而關於怎麼給導演定罪,他們同樣想得比很多國家周到。
比如把這樣的電影,列爲禁片:
我最喜愛的蛋糕
کیک محبوب من
入圍柏林金熊獎,媒體場刊最高分。
但和國際的熱鬧相對的。
是導演的境遇:
面臨伊朗政府的刑事指控,被限制出境,軟禁在公寓,極有可能被繼續禁止拍攝電影……
禁言、禁足、社死。
這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電影,到底動了誰的蛋糕,會讓當局這麼大動肝火?
又或者說:
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國家,纔會把嘗一口蛋糕,也當成不可饒恕的罪過?
01
原諒Sir接下來,必須講一個不太惹人高興的開頭。
女主瑪欣(莉莉·法哈德普爾 飾)退休了。
有錢:不用上班。
有房:自帶花園。
有閒:丈夫沒了,孩子大了,每天睡到自然醒。
不會是什麼老年美好生活宣傳片吧?
再仔細看:
其實瑪欣的生活,也並沒有那麼順利。
老姐妹住得遠,見一次好高興,但也好費勁;
孩子在國外,常常打一通電話,經常還沒聊盡興,人家就主動掛了。
孤獨是人一生的課題。
而老年孤獨,尤其傲嬌。
就像一隻粘人的貓咪,口嫌……毛正直。
做什麼都可以一個人。
但也總覺得……也可以,不用一個人。
閨蜜想不通:
找男人還不容易,湊合湊合就得了,你看我們家那個死鬼(字面意思),又給我們帶來過什麼(肉體的)快樂嗎?!
聽完閨蜜的疑似黃色笑話。
瑪欣癢了……
甚至對電視機上關於機器人的廣告。
都有了點不可言說的幻想。
她掏出過期的化妝品,眼影、腮紅、口紅……一樣不落。
看妝後效果就知道。
瑪欣雖然還沒墜入愛河,但已經做好了愛一個人的準備了。
這是電影擊中Sir的第一點:
它舉重若輕的幽默,將一個女人的即將凋零的暮年,刻畫出了含苞待放的美感。
02
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被口紅喚醒的瑪欣,不知道是不是愛神加持,居然遇到了……和她一樣社恐的世另我。
雖然情話是有點土味。
但也是……真帥啊!
或許是命中註定吧
老年人約會,長啥樣?
廢話……
當然跟初戀一樣咯!
畢竟人生有多少個七十歲啊?
誰都是第一次談七十歲的戀愛啊!
不知道聊什麼,但又什麼都能聊。
她給他看年輕美照,他向她分享釀酒秘方(嘖嘖……)
聊了過去。
當然就得……談未來。
而也只有這個時刻,纔會讓倆人突然齣戲。
我們真的……有未來嗎?
-如果我一個人在家死了
誰會發現我
-而我總是想……
他們會怎麼處理我的屍體
沒事,沒事,轉個話題吧。
浪漫,總有讓人逃脫現實的奇效。
少年愛情的害羞,是因爲缺乏練習。
而老年愛情如果羞澀。
則源於一個冰冷的現實:
他們已經失去了在愛人面前打回原形的勇氣。
於是最大尺度的畫面,是兩個人一起洗澡……
但穿着衣服。
像什麼都沒發生,又像發生了很多。
跟國產老年短劇快節奏、強情緒、突破常理的《霸道總裁愛上絕經的我》《一夜幸孕,閃婚老伴寵上天》相比。
《蛋糕》是如此溫吞平淡。
但溢出來的情感與渴望,卻直擊人心。
導演沒有將老年人的愛慾奇觀化,而是用最平常的相處,讓觀衆看到,愛意讓老人乾涸多年的心,漸漸活泛起來。
也讓觀衆看到,我們視以爲常的平淡,卻是他們來之不易的珍貴。
難處在哪裡?
因爲比起真愛本身。
愛的自由,更加難尋。
03
《蛋糕》差點沒辦法和觀衆見面。
拍攝完成後,伊朗安全部隊突襲了剪輯室,帶走了存有電影副本的硬盤。
幸運的是,巴黎還有一份備份。
兩位導演急匆匆地收拾好行李,準備前往巴黎完成電影的後期。
沒想到,早就有人在機場等着他們,他們被沒收護照,關進監獄,一次次地審訊。
最後只能偷摸着,通過遠程剪輯完成影片。
△ 影片主演帶着兩位導演的照片在電影節上亮相,圖源:深焦DeepFocus
沒情色畫面,沒批判社會,全是私人情感。
這有什麼好禁?
主創團隊一開始也想不明白。
直到被多次拷問。
他們終於發現:
在被謊言和恐懼籠罩的社會裡。
描述真實,就已經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外人或許很難想象。
電影中許多我們司空見慣,甚至於極其溫和的場景,都是被當局禁止呈現的。
比如酒精。
伊朗是禁酒的,但人們的內心偶爾架不住喝上一杯的誘惑。
於是影片有了喝酒的鏡頭。
比如頭巾。
看伊朗電影,你很難忽略罩在女性頭上的薄布,更難理解這塊薄布怎麼就能比一個人的生命更沉重。
導演並不想控訴。
但他卻本着客觀記錄的原則,呈現出了一個司空見慣的現實:
瑪欣在公園閒坐。
而旁邊,是一個女生被道德警察強行拉上車。
罪名:沒有戴好頭巾。
拍,也就算了。
當局最忍受不了的是,居然還讓女主像個正常人一樣。
說出疑惑,挑釁權威?
你們就爲了幾根頭髮就想殺了她們?
或者隱私。
瑪欣和法拉瑪茲在屋裡談情。
開門一看。
一臉警惕的鄰居,看似關心,實則道德監控:
你還好嗎?
你是一個人嗎?
我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
老實說,這樣的“尺度”,在絕大部分國家裡,都幾乎算不上尺度。
可伊朗不同。
他們不允許這個國家的影視作品裡,出現半點不和諧的元素。
更不允許去呈現所有人都知道的現實。
於是他們讓片方修改:
讓瑪欣和出場過的所有女人,在私人室內空間也能戴整齊頭巾,或者刪掉跟監控和關押有關的情節。
換作是你,是不是也就妥協了?
畢竟這都是“閒筆”。
爲了一些枝枝葉葉,讓一部電影,那麼多人的努力付之東流,怎麼看都不划算是吧?
然而,導演拒絕了。
爲什麼?
因爲那個叫做“良心”的東西,還沒有完全死掉。
因爲還有人,固守着底線。
事實上。
就在《蛋糕》開拍兩週後,伊朗發生了一件大事:22歲的瑪莎·阿米尼因沒有正確佩戴頭巾,被德黑蘭的道德警察逮捕入獄。
三天後,阿米尼因在押期間遭受暴力而非法死亡。
隨後呢?
無數人站出來抗議,無數人摘掉了頭巾,燃燒出了熊熊怒火。
這就是獨裁者的愚蠢:
他們總覺得,電影是可以刪減的,創作者是可以恐嚇的,人民是可以操控的。
哪怕無數次的革命和戰火,在提醒他們,一個僞道德的政權,不可能得到歷史的真正赦免。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蛋糕》的藝術意義不在於,把電影拍的多麼驚心動魄。
而在於,它固執地保存了創作者的良心。
所以啊。
當真理被權力淹沒,沉默也變成了一種必須。
不要難過。
因爲這世上我們總能找到自己的同類。
也總有人會記得:
我們曾給命運許下過,要成爲正直之人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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