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島童謠(另二首)

第三十屆世界詩人大會(World Congress of Poets),今起在臺灣召開,主題是「海洋島嶼的對話──愛與和平」,鶴齡九十八歲的詩人鐘鼎文是WCP始創者,惟壽者胸懷才真正擁有「愛與和平」;我是離島居民,在戰爭邊緣,愛與和平本來就是我詩的語言,僅以這幾篇童心不老的詩章獻給鍾詩翁

退後呀 便泊入母親臂灣

向前喲 就劃到老家的外婆

日出的那會兒

母親又想念她的母親了

她給我們穿上花邊的裙子

在外婆望得見的地方站着 舞着

月升的時候

讓我們擎起滿山的待宵花(I)

在外婆惦記我們的方向

燈火山啊點亮 (II)

討海的父親一生都是暴風雨

只有海燕是顯給我們的信息

只有偶然的虹彩是遙遠的希冀

他無休止地航向大海是見證人類的自由

堅信有一個和平的國度需要生命去探索

今晚 月亮又圓了

我和弟弟一同拍手笑

又向母親認真地討要……

「讓我們乘上月光海濤搖 搖 搖

搖到外婆橋 讓我們

乘上月光的海濤搖 搖 搖

搖到外婆橋……」

關於〈大膽童謠〉:

這是一首童謠體的詩,予大膽島「人格化」,母親的意象則是烈嶼,父親的意象則是金門,弟弟的意象則是二膽等列島了。戰鬥英雄的日子已屬於博物館收藏的歷史,而島上居民的現況與未來卻是我們感性之所寄,用親情的隱喻抒發對和平的期望是最順乎自然的了。

注:I/「待宵花」是金門諸島遍生的花樹,夜晚閃亮如燈。II/大膽島原有燈塔,所以別名「燈火山」,是廈門港護航的天使,因爲戰爭,燈塔被毀。

煙火戰火女兒  2003年中秋節夜,金門島──廈門島,隔絕54年後同步放煙火

煙火是戰火的女兒,

嚴父的火灼痛

女兒的火開花,

花開在天空疑是星星在撒嬌,

彩光映在海上莫非波濤跟着巧笑……

噯 ! 讓女兒自由地長大罷!

讓她撒嬌,讓她巧笑,讓她

推開廣廈之門正是金色之門,

洛陽兒女對門居呀!

中秋月圓是歷史的舞臺,

飲者飲出那月老的浪漫,

幹守望之杯 !幹相助之杯!乾杯呀……

哎,兒女的自由長大不就是門當戶對嗎?

後記:我受邀來金門按鈕光中兄被請去福建按鈕,我們即時通電話,同爲和平稱慶!

三角形波浪  給臺灣海峽海島的現代討海人

三角形的波浪是直立奔跑的

兩個三角形的波浪奔跑而且牽着手

三個三角形的波浪奔跑到夕陽的地方而且擁抱起來 直立地擁抱起來

三個三角形的直立就是巍然矗起

於是一個夕陽閃耀下的金字塔就此矗立起來了

矗立起來了 在地球上一個生活着討海人的

叫做臺灣海峽的地方

歷史上的人文上的戰艦兵船砲火燒夷的水面上的

討海人不是歷史的長瀾 不是人文的春潮

討海人自古就是以生命的搏鬥養家活口的波浪

一批海浪涌起 而落下成爲一片平靜

一批海浪再涌起 而落下成爲縷縷的記憶

討海人的波浪雖泛著白花像是文盲白丁

卻向歷史在驚濤中延續 卻孕育了不是白丁的人文

撫育出秀才、拔貢、進士、狀元……

教導出學士、碩士、博士、院士……(注)

而更使海峽的波浪美如一片織錦的是來自

文學的創作者,美術的建造者,音樂的演繹者

在地球上 沒有任何一個海峽有如此擁擠的文化

不是英法海峽 不是達達尼爾海峽 不是直布羅陀

雖然它們也有戰爭和人文的歷史

他們卻沒有三角形的波浪

沒有三個羣島

或是土地幾乎被數十萬發砲彈擊沉的經驗

或是居民幾乎被嚴厲軍管扼殺生活意趣的經驗

或是社會完全被遺棄在繁榮升平快樂的人間之外

因爲世界上沒有一個海峽有着討海人的或後代人

順命的沉默 冤苦的徬徨 承受了生命掙扎中最重的無辜

世界上也沒有一個海峽如此包容

是這麼多層面的 多觸角的 多激情的人 啊!人文的溫牀

也正是這三個羣島相濡的波浪構成生存的連線

而受上天之賜啊 有巉巖之奇 具氣象之妙

是用美麗來相助守望的美麗的三角

三角形的波浪是直立奔跑的

衝激邊岸乃成爲浪潮……潮平兩岸闊啊

乃成爲平臺……文化的平臺……民生的平臺……和平的平臺……

在平臺上,哦!哦!三面直立的三角形

矗起金字塔三面輝煌的發光體

啊! 讓我們呼喚著名字一個一個地祝福過去吧!

祥雲海神馬祖!珊瑚玄武之澎湖!高粱紅土的金門啊,

你們已經是人類歷史傳到現代的見證者

而更是未來中國文化的發光體

島嶼是海洋的中心 等潮平的時候 潮平的時候

兩岸就是咱們歡樂的邊緣了

注:金門在宋、明、清三代,出進士四十四位;目前博士學位有三百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