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共內戰的日軍影子

臺灣超越日本，真的嗎？（時報出版）

40多年前服預官役時，第一次聽到蔣介石撤退到臺灣後曾邀請一批日本軍官訓練國軍的事情。一位黃姓上校旅長回憶說，他在民國40年代初當尉級軍官時，曾在新竹深山裡面進行山地作戰演習，數十小時沒進食。演習結束後，數輛軍用卡車送來大批食物。黃旅長說，食物卸下卡車後，只見國軍軍官爭先恐後搶菜搶飯，極爲難看。反觀一批日本軍官排隊打飯，不慌不急。黃旅長說，他那時就想到日本這個民族一定會站起來。

日本媒體人兼民間史家野島剛，今年初推出了一部頗受臺灣知識界重視的好書：《最後的帝國軍人：蔣介石與白團》。從1949年7月開始，約有百名日本軍官分批秘密抵達臺灣，改名換姓，協助老蔣訓練國軍軍官，直至1968年始結束。這批日本軍官被稱爲「白團」的原因是該團的領導人日本陸軍少將富田直亮，起了一箇中文名字「白鴻亮」，因此把這批獲老蔣重視又重用的日本軍官團叫做「白團」。大部分日本軍官在50年代初即陸續回國，只有白鴻亮等5人一直在臺灣待到1968年。

野島剛說：「白團在臺灣，不只爲了重建國民政府軍而展開軍事教育，也負責擬定反攻大陸計劃、建立模範精銳部隊；在此同時，他們也將日本戰前的總動員體制移植到了臺灣。」他又說：「雖然他們最後沒能幫助蔣介石實現反攻大陸的夢想，但毫無疑問地，在從毛澤東率領的中國共產黨手中守住臺灣這方面，他們確實扮演了相當重要的角色。」

諷刺的是，老蔣在國共鬥爭上面，總是比中共慢了半拍，即以請日本軍官協訓國軍軍官而論，中共早在40年代中至40年代末的國共內戰，起用大批日本軍醫、護士、兵工專家和飛行員，而使共軍在內戰中佔了上風，尤其是在東北扭轉了局勢。專研國共內戰的上海交通大學歷史系教授劉統說，林彪所領導的第四野戰軍（四野）的後勤工作在解放軍裡屬第一，四野的技術人員基本上是日本人。劉統指出：「僞滿時期東北醫院中主要的醫生、護士都是日本人。當時四野後勤部長指示幹部去接收日本人的醫院，把日本人的醫生、護士強行徵入解放軍。當時找到哈爾濱最大一個醫院，要名單……然後到遣返日本人的難民營裡抓，從火車上向下拖。當時一共徵了8000多名醫生、護士。」

一開始，這批被徵集的日本醫生、護士，常遭解放軍毆打，爲解放軍治病療傷的日本醫生、護士，只能忍氣吞聲，因爲他們是戰敗的侵略者。但因解放軍傷兵欺負日本醫生、護士的情形太過嚴重，四野領導人不得不下令解放軍傷兵不得毆辱日本人，且特別優待他們，中共幹部吃高粱米，日本醫生吃大米；中共幹部沒津貼，日本醫生和護士有工資。這批8000多名醫生和護士，日後跟着中共野戰軍參加了遼瀋戰役、平津戰役和渡江戰役，一直打到海南島。除了醫生和護士，日本兵工專家亦爲共軍幫了大忙。中共的兵工廠實驗炮彈，事故頻傳。劉統說：「最後還是得用日本人，當時把在大連的日本軍工技師集中起來……把30多個日本專家集合起來，構成了大連軍工廠的技術骨幹。」

當時共軍依賴日本的程度，甚至從地面延伸到天空，中共的第一個航校和第一批王牌飛行員，以及女飛官，都是日本教官教出來的。共軍使用日本軍人的事情，一直保密，不敢公開，不願外界知道，因太沒面子，丟解放軍的臉。這批幫解放軍做事的日本醫生、護士、兵工和飛行專家，在1953年被遣返回國，中共把他們的檔案都銷燬，收回他們的獎章。90年代後，中共陸續解密檔案，並歡迎爲解放軍效過勞的日本人訪問大陸，重新發給他們東北解放紀念章、平津和渡江紀念章。劉統說：「後來我採訪過這些日本老戰士，他們都已80多歲了，但是說起話還是40年代解放軍的語言。」

日本輸掉了戰爭，但國共雙方都要依賴他們的軍官及後勤系統打內戰，這不是很諷刺嗎？（摘自2015／4／1中國時報記者林博文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