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文詠36歲下決心棄醫從文 每部小說都像在寫病歷
侯文詠早期以勵志散文出名,在手術房裡他是個麻醉科醫師,回到現實,持續用清新幽默的文字替衆生止痛。長年身在白色巨塔的他,看似功成名就,其實揹負龐大壓力,知名度與工作量成正比,化成了無形的牢籠,緊緊箍住他。從小到大,他當慣了模範生,遵照長輩的期許往上爬,每個第一名的背後都是身不由己。
36歲時,他下決心棄醫從文,2年後出版《白色巨塔》宣告轉型。其後,他每部小說都像在寫病歷,刨挖社會病竈,解剖人性黑暗。在看似溫和的外表下,骨子其實很叛逆,正如他的寫作風格,有黑也有白,辯證着深不可測的人性。
等待專訪的空檔,我跟出版社行銷閒聊侯文詠形象太正面了。對方附和:「之前數字週刊偷偷跟拍過他一陣子噢,但是他私生活實在太正常、太無聊了,只好放棄。」
爲了宣傳新書《人浮於愛》,侯文詠一個月內辦了四場臉書直播對談,今天最末場,來賓是鄧惠文。小房間內,化妝師正忙着替二人撲粉上妝。四場下來,我發現他燙得筆挺的襯衫,要不是黑色就是白色,有二套還重複穿過,另二套款式相近,差別只在胸前領口的底色由黑換白。
黑與白,是侯文詠的生命基調。原本身穿白袍的他,36歲那年,毅然辭去麻醉科主治醫師職位,專心寫小說,其後每回在鏡頭前曝光,他幾乎傾向穿(深)黑色系。如果說白色給人安全感,黑色則像是要把安全感放回自己身上。
黑與白,也是侯文詠的創作特色。九○年代他以勵志散文崛起,每本平均銷量20萬本,《大醫院小醫師》《白色巨塔》《危險心靈》爭相改編成影視,說他是臺灣最早IP(智慧財產)也未嘗不可。在當今華文純文學平均一刷2000本賣不完的慘澹市道下,《親愛的老婆》賣40萬本,版稅逾千萬元,聽起來像個神話。38歲時,他一改明亮的「白文詠」風格,轉型嚴肅的「黑文詠」,推出長篇小說《白色巨塔》,揭露醫界陋習及鬥爭。接下來每隔幾年,他寫小說都像在寫病歷,鑿開社會的病竈,解剖人性黑暗面。
鄧惠文說:「侯文詠看似溫和,骨子裡卻很叛逆,他很敢寫,《人浮於愛》有一個黑暗的角色是和病人上牀、背離醫德的精神科醫師,他也是醫師,卻刻意忽略醫療倫理,調皮地躲在作品後面窺探讀者反應。我之前在研究所修過他的課,有一週書單要大家讀渡邊淳一的《失樂園》,同一時期,我桌上也擺着他的暢銷書《親愛的老婆》,很有趣。」渡邊淳一在日本被稱爲「情色作家」,擅長描寫不倫戀,他甚至在媒體高調呼籲「婚外情可促進日本經濟發展」。
侯文詠自然不可能鼓吹不倫戀,他的情色臆想,只存在課堂與小說世界裡,他說:「那堂課叫醫學與人文,讀渡邊淳一是因爲日本小說常領先臺灣去思索社會議題,有助我們探討性與權力的關係。醫學上的性或生殖本來是自然的,卻被道德約束,所以要拆解它。」
《人浮於愛》呢?美其名曰愛情小說,讀之毛骨悚然,主題圍繞着金錢與情慾,書裡有爲了買名牌包不惜賣淫的飯局妹、被包養的大學生,也有爲錢殺夫的情婦。侯文詠說:「道德尺度會隨時代改變,以前男生看A片要偷偷看小電影,現在不一樣,中學生隨便上網就能看到飽,用傳統觀念思考,書中人物大有問題,可是放在當代社會呢?」
寫小說需要原型人物,都去哪蒐集素材?「大家覺得我好像乖乖待在家,其實我的朋友三教九流,在各種聚會,有飯局妹作陪,也有人被包養,我都趁機跟她們多聊,但我是討厭麻煩的人,也不想輕易放掉現在的位置,所以我會保持一個距離,當然有時候不小心會太靠近,但我儘量。」不怕秘密寫出來得罪人?「我很多故事都從朋友那邊聽來啊,但對我來講,朋友比賣小說更重要,我寫小說一定會寫到讓人沒辦法對號入座,連聯想都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