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讓歷史脈絡更清晰(科技名家筆談)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考古工作是一項重要文化事業,也是一項具有重大社會政治意義的工作。它構建起中華民族歷史,展現中華文明瑰寶;它延伸了歷史軸線,增強了歷史信度,豐富了歷史內涵,活化了歷史場景。
大學畢業後開始工作至今,我一直奮戰在考古工作第一線。探索湖南的過去,重建遠古湖南的歷史是我的畢生之願。在中國古代的歷史文獻中,先秦文獻對於湖南着墨罕見,其歷史的重建主要通過考古工作來實現。
新中國成立以來,湖南的考古工作構建起了湖南史前時代較爲清晰的歷史輪廓。在舊石器時代,湖南存在以湘北澧水類羣爲代表的舊石器時代文化,年代從距今50萬年至1.5萬年。在湘西地區則是以水類羣爲代表的另一類文化。湖南舊石器時代的年代序列,則是通過與地質學、地理學相結合,並利用科學測年數據等數段建立起來的。近年,在湘南地區的道縣褔巖洞遺址,47枚人類的牙齒被發現,其年代距今約8萬—12萬年,具有明顯的現代人特徵。這一發現,大大提早了現代人在東亞起源的時間。
新石器時代最重要的標誌是農業的出現,從狩獵採集到稻作農業的過渡,是當今國際考古學界研究的重點。湖南的道縣玉蟾巖遺址出土了距今1.2萬年前的水稻,具有栽培稻的某些特徵。其後,距今8000—9000年前的彭頭山文化,栽培水稻已經是很普遍的現象。爲了做更深入研究和加強與國際學術界交流,我們與哈佛大學合作,開展了湘北澧陽平原稻作農業起源研究的項目。我主持發掘了臨澧杉龍崗遺址,這個遺址是典型的彭頭山文化時期的遺存。我們在發掘過程中,通過多種技術手段獲取信息,對當時稻作農業做全面研究。稻作農業對於長江流域史前文明化進程具有重要的作用,澧縣城頭山作爲中國最早的城市,就是在稻作農業發達的基礎上出現的。我曾經在這個遺址工作達六個年頭,主持了遺址東部水稻田、祭壇和祭祀坑等一系列重要遺蹟的發掘工作,揭示出距今6000年前人們生活的場景。通過“碳14”測年,我們確定了水稻田的年代距今約6300年前。與此同時,我們也發掘出了當時人們居址的房子,燒製陶器的窯,還有這座城池的公共墓地。這些考古發現爲重建距今6000年前城頭山人們的生產與生活提供了證據。作爲“考古中國·長江中游文明化進程”項目的承擔者,我最近幾年主持澧縣雞叫城遺址的考古發掘。這是澧陽平原上的另一座史前城池,至今還保存着較爲完整的城牆、護城河,其外圍還有二道環壕,以及衆多的溝渠,構成史前稻作農業的完整系統。我們在城牆底下的一條壕溝中發現了大量的水稻,印證了當時稻作農業的發達。
田野考古的過程,要特別注重科技的運用,考古發掘的第一現場就是文物科技保護的第一現場,很多信息如果不及時提取和保護,很快就會失去。尤其是像植物一類的遺存,剛出土時新鮮如初,但很快就氧化成炭黑色,如果及時加以保護處理,就會保留原有的真實性。1999年,我主持發掘沅陵虎溪山漢墓,該墓出土了大量的漆木器和竹簡,我們在第一現場對出土物進行保護,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考古出土的重要遺蹟,生動再現了當時人們的行爲,如果能夠原地保護下來,向公衆展示,是很有意義的。原址保護和展示體現了文物保護的真實性原則。湖南地區氣候溫暖潮溼,文物保護存在很多需要克服的困難,潮溼環境下的大氣、溫度、生物病害、土壤劣化、地下水侵蝕等都對文物本體造成破壞,需要進行科學處理。我們通過科技攻關,有效解決了這些問題。在城頭上城牆剖面、水稻田、祭壇等遺蹟的保護過程中文物科技保護人員與考古人員通力合作,取得了成功。
作爲考古工作者,我堅持始終在田野、在一線。考古的成果來自田野,問題的解決也來自田野。當然,很多工作又需要在實驗室進行,爲此,我們還建設了移動實驗平臺,將科技考古和文物保護實驗室前置,在第一現場解決問題。科學技術運用於考古研究,極大地推動了考古學的進步,使信息更加準確,讓我們的研究更加科學、客觀、深入。
(作者爲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員、所長,中國考古學會常務理事,湖南省考古學會理事長,學術研究重點爲中國新石器和先秦考古學研究,多個項目獲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和國家田野考古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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