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軍不是雷神
出品 | 虎嗅青年文化組
作者 | 黃瓜汽水
題圖 | 視覺中國
本文首發於虎嗅年輕內容公衆號“那個NG”（ID：huxiu4youth）。在這裡，我們呈現當下年輕人的面貌、故事和態度。
最近的大男主只有一個人。
在4月18日的抖音直播裡，眼角已經佈滿皺紋的雷軍不再像年輕時那麼意氣風發，而是溫和地澄清了網上對他的一系列標籤和調侃：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啊。
但即便如此，雷軍仍然無法阻止互聯網針對他的這場造神運動。
想不到吧，雷軍現在已經在抖音上擁有“超燃混剪”了，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哪個剛出道的男愛豆。
小米作爲一家科技公司，流量從來沒低過。這十四年來，想必許多人都見證過“米粉”的戰鬥力。
隨着小米SU7上市後，潑天的流量更是劈頭蓋臉地全灑在了雷軍身上。
如今他最著名的人設，是真正的霸總爽文男主，aka北京現金王，千億富翁，行走的“肖奈”（指的是言情小說《微微一笑很傾城》的男主角，是A大校草、計算機系大神、科技公司總裁、網遊第一高手）。
幾張截圖在營銷號和網友之間瘋傳，一段幾乎統一的話術如此記載雷軍的生平——
老婆是初戀的，頭髮是茂盛的，身高是一米八一的，啤酒肚是沒有的。
滿分710考700分的高考狀元，賺到的第一桶金是100萬，大一寫的程序大二被編入武大教材。
28歲任職金山CEO，40歲財務自由還在爲卡里冰涼的40億發愁。
八年時間讓小米成爲最年輕的世界五百強，一張造車PPT讓友商紛紛降價。
最經典的就是這一句：雷軍打開爽文一看，撇撇嘴說，這也不爽啊。
在SU7發佈之前，雷軍還只是“那個做小米手機”的男人；SU7發佈之後，雷軍徹底變成年輕人眼裡的王。
此前米粉們一直大喊“19萬9”的價格，雷軍數次降低用戶心理預期，預警價格會“有點貴”。
結果21.59萬的價格一出，加上4月30日前大定即送至高價值16000元配置免費升級，兩個數字一減，價格還真是19萬9。
此事一出，雷軍又又又封神了，甚至擁有了專屬詞條“他還是偷偷答應了”。
雷軍、SU7和粉絲們有多狂熱？
一位網友在抖音曬出了羣聊截圖。他在小區地庫裡看到了一輛小米SU7，直接在業主羣裡“呼喚大哥現身”，只爲了能和SU7來一張珍貴合影。
還有網友在展廳看車時，直接坐進駕駛艙，讓小愛同學播放了一首雷軍的成名曲Are you OK，在小米銷售中心玩起來了。評論區的人勸他別玩了，小心讓雷軍刷到，這輩子你都別想約到試駕。
營銷的高明之處就在於，小米從未下場，但party已經讓網友們開起來了。
從前或許你只能看到狂熱的米粉，但如今，雷軍已經有了他自己的粉絲。
對他們來說，雷軍是“時尚之神”。
網友給他戴上的標籤是“沒有酒色財氣的霸總男主”。
由於身高一米八，身材管理良好，雙腿修長，沒有啤酒肚，笑容可掬不油膩，雷軍順利成爲新一代全民情人，男女老少皆爲之癡迷。
要知道，一個69年生人的中年男性，在坐擁千億資產的同時，仍然清爽利落不爹味，這就在外表上得到了大多數網友的好感。當然，這份好感也是和其他企業家對比出來的。
雷軍的穿搭也被追隨者進行納米級復刻，他的同款夾克甚至變成了“中年男性拯救婚姻”單品。
這款小米工裝夾克售價299元，剪裁簡單，顏色低調，唯一的裝飾就是胸口處的小米標誌，是社畜們出勤的絕佳單品。
拋開夾克本身不說，穿上這件千億富翁的同款，去給資本家打工都倍兒有面子，腰桿也直了幾分。
299元賣的不是衣服，而是雷軍穿搭的氛圍感：黑色或深藍色的工裝夾克或者西裝，內搭純色T恤，一條沉穩的深色牛仔褲，腳上一雙黑色的薩洛蒙。這纔是新時代科技新貴的穿搭精髓，財不外露，低調做人。
在紐約華爾街，Patagonia的抓絨背心是高盛的班服，也是地表最強打工人地位的象徵；在北京西二旗，一件小米限量800件的工裝夾克，才能彰顯你緊跟時事，穩穩踩在了著名企業家雷軍的腳印上。
高強度上網的雷軍表示，800件舊款夾克已經賣光了，以後會出更帥的新版夾克，到時候考慮把新款上架小米商城——只能說，雷軍最強的技能之一，就是在短視頻時代，把每一波流量都穩穩接住了。幾乎沒落下一個。
雷軍甚至還被奉爲婚戀之神。
雷軍被稱爲“中國新一代男性好嫁風”。學雷軍穿搭，制霸相親局。
有別於國貿金融男“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浮誇與奢靡，穩重低調的雷軍穿搭照亮了西二旗和張江高科千千萬萬程序員的衣櫃。這是一種高級感的務實，全身都寫滿了程序員和工程師獨有的靠譜與踏實。
恐怕你也猜到了，互聯網果然又涌現了一大批“想嫁給雷軍的人”。
有人在他身上看到了踏實努力的“人夫感”，有人在他身上品出了歷盡千帆多“少年感”，有人甚至沉迷他的酒窩和笑容無法自拔。
還有人曾經“暗戀普京”，如今“移情雷軍”。
只能說小米最火的單品除了SU7，就是雷軍本人。
愛上一個人的外表之後，網友們又開始剖析雷軍的簡歷，將他塑造成勵志之神。
他是名副其實“別人家的孩子”，是全中國億萬小鎮做題家的終極偶像。我們共享着相似的出身，終其一生卻連他的腳後跟都夠不着。
這是一段雷軍曾經在發佈會上口述的故事，也是一段被營銷號已經嚼爛了的故事：
一個來自湖北仙桃市普通家庭的男孩，高考分數能上清北卻選擇了武漢大學，大學兩年修完了四年的學分，大一寫的代碼大二被老師編入了教材。
28歲雷軍就當上了金山的CEO，也許放在十年前看，大家並不覺得有什麼，等到這批人自己來到28歲的時候，才發現這行字有多麼恐怖。
40歲金山上市，雷軍財富自由，卻差點自閉了，因爲他的理想是創辦一家“偉大的公司”。於是在2010年，小米誕生了。
在買下清河的小米科技園的那年，雷軍發了一條微博：“北漂9年，買下了34.8萬平方米”，光是一句話就戳中了多少年輕人的肺管子。
這種優秀而不自知的謙卑，看得人牙根癢癢的。
而雷軍親自給首批交付的SU7車主彎腰開門，直接將他送上了旁人不能企及的高度——他演繹了中國傳統價值觀下富人的頂級生存哲學：富而有禮，富而能仁。
網友紛紛感慨，花20幾萬讓北京現金王、世界五百強董事長、千億富翁給自己開車門，還贈送一輛小米SU7，這錢花得太值了。
一個企業家做到這份上，你可以說他太懂營銷，也可以說他的營銷武器就是真誠。
雷軍這一次親自開門示範，把各大車企老總的態度也“打下來了”。比亞迪總裁王傳福也現身交付現場，爲車主交付鑰匙送上鮮花，結果網友評價“我還是喜歡你之前桀驁不馴的樣子”。
甚至連前陣子陷入“眉筆風波”的李佳琦也被網友拉出來又拷打了一頓：千億資產老闆對觀衆鞠躬說“輕點噴”，79塊錢眉筆罵我工作不努力。
之所以被捧上神壇，更離不開雷軍自己。
雷軍和小米幾乎在用盡全力地向友商示範，什麼才叫真正的“羣衆路線”。
劉強東曾經有一句名言，“不要和雷軍比營銷”。據新榜統計，雷軍抖音號近30天漲粉405萬，發佈作品60條。除了本人親自下場高強度刷屏，雷軍還帶着“小米天團”集體入駐抖音，直接幹出矩陣來了。
網友除了拿雷軍玩梗，連他的高管們也沒放過。
被戲稱爲“失業總裁再就業收容中心”的小米，如今的總裁是曾經的金立手機老闆盧偉冰。所以，當盧偉冰一來到抖音，網友們就開始在評論區整活，刷屏“反米復金”，“盧總，說真的，你甘心一直被雷總壓一頭嗎”。
負責紅米手機業務的總裁王騰也沒躲過玩梗。網友們經常在評論區教唆王騰頂替雷軍，“吾觀我兒王騰有大帝之姿”，一副倒反天罡的溫馨景象。
還有網友在直播間喊話，要求雷軍把那個因爲系統bug被罵了很久的金凡（小米手機部副總裁，負責MIUI業務）也拉來入駐抖音。只要他來，露頭就秒。
雷軍的“案底”夠“清白”，讓他在一衆企業家之間顯得格外面目清秀。
當人們瞭解得越多，越發現真正白手起家的企業家其實很少。
網友們把雷軍扒了個乾淨，發現他還真就是個農村出身的大學生，靠着自己的勤奮做到了五百強的老闆。當了老闆之後，他竟然依舊保持着謙卑和溫和，這一下就拔高了雷軍的高度——
他站在了爲富不仁的反面，甚至有了“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濟世使命感。
甚至有奇人異士從面相學的角度分析，雷軍有佐串骨、睡鳳眼，放在古代也是難遇的千古士大夫一枚。
拋開玩梗和調侃，更多的路人是在真情實感地愛上雷軍。
用一句話就能概括這種狂熱：科技不再高高在上，而是服務於人民。
雷軍就像一條攪動各大行業的鮎魚，只需略使小技，就能跨界把各行業整頓趴下，暴打了消費主義和品牌溢價的狗頭。
說起SU7的防曬功能頗受女性車主歡迎，雷軍在直播過程中講起關於產品設計的過程。
在設計初期，雷軍就要求車裡的每個功能都要考慮到女性需求。前期調研過程，擁有特斯拉的女高管就反映過夏天開車防曬的問題，所以造車過程中的方向很明確：一是必須外形好看，二是看着要像B+車型，女性好操控，三是做好防曬，四是做好收納，整車算下來能收納四把傘。
並且可貴的是，產品設計團隊裡就有女性產品經理、女性設計師、女性工程師。女性全程參與其中。
不少網友感嘆，女性車主的需求一直存在，只不過車企們不屑做出改變罷了。
流傳最廣的，還有關於公牛插排的故事。
在小米下場之前，電插排又醜又貴，於是雷軍宣佈要花2000萬人民幣作出藝術品插排，價格也更便宜。這個動作直接讓公牛徹底慌了，設計立刻向小米的純白簡約風看齊，並且降價。
他們不是做不到，只是懶得改。
除了整頓插排，小米“巨能寫”中性筆，一支能寫17萬字，10支的價格是9塊9，用幾年都用不完，晨光的老闆看完也要睡不着覺了。
有不少網友現身說法，如果家裡的老人買電器，只要一聽買的是小米，心就放下來了：不能說它多好用，但至少不會吃大虧。
潤物細無聲，哪怕不是米粉，我們的生活中多多少少都會擁有幾個米家的產品。小到體重秤、小夜燈、吹風機、電風扇，大到空氣淨化器、冰箱、空調、電視。可能你也忘了當初爲什麼會買這款產品，或許是因爲便宜，或許也因爲對小米這兩個字的放心。
小米的雜貨鋪如今能買到大部分你生活中用得到的東西。這是小米佈局物聯網這麼多年，緩慢結成的“生態鏈”果實。
回想小米的第一次發佈會，那個金黃色的數字1999伴隨土味音效從天而降，就意味着這是一家不會昧良心坑人的公司。
在2010年那個年代，手機是一個非常奢侈的物件。市場一邊被蘋果和三星霸佔，另一邊是猖獗的國產山寨機。當年還是高中生的我，在手機市場裡轉一圈，都不好意思向家長張嘴——對於那個年代普通工人的工資而言，一個高端品牌的手機幾乎是天價了。
在這個環境下，雷軍帶着1999的小米手機走來。從某種角度來說，他結束了山寨機的時代，讓手機變成了“人人都買得起”的通訊工具。
到了性價比之王紅米，799的價格更是讓人瞠目結舌。
或許有人會不屑，誰敢用這麼便宜的手機啊。但如果你留心，可以看看留守兒童，街邊的保潔工人，上了歲數不捨得花錢的老年人，以及手頭不寬裕的學生和年輕人。
到如今，小米之家讓大多數中國年輕人都能負擔得起全套智能家居，這個場景和紅米何其相似。
雷軍和小米，確實實現了他最初承諾的話。
“做全球最好的手機，只賣一半的價錢，讓每個人都買得起。”
現在，被稱作“許願池王八”的雷軍，已經被網友喊話做衛生巾了。
在4月18日的直播間裡，熱愛網上衝浪的雷軍開始一連串瘋狂自證——
不是高考狀元，卡里沒有冰冷的40億，不是爽文第一男主，至於身家是否千億，沒算過。
當年的第一次發佈會也不是在模仿喬布斯，只不過恰好穿了凡客誠品的黑T恤和牛仔褲；SU7發佈會也沒有模仿馬斯克，因爲西裝的顏色就那麼幾個。雖然雷軍變內斂了，但還是沒忘記開玩笑：“如果要我模仿，我可以cosplay得更像。”
“我特別希望今天在線的朋友們幫我闢謠，第一個我不是高考狀元，我沒有考過700分，我在人生低谷裡面卡里也沒有冰冷的40億。我也跟大家一樣，在農村出生，靠勤奮、靠努力，也靠這個時代的機會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大家看看笑一笑就好，這些都不是真的，所以懇請大家幫我闢謠。他們跟我說我成了爽文第一男主的時候，我渾身都不舒服。真的希望米粉，最近還有一些朋友告訴我他是雷粉，這個無論如何幫我闢一下謠。我不知道怎麼表達了，我希望大家能夠理解我的心情。就是網上有很多謠言傳言，你是永遠闢不完的謠。”
剛下播不久，雷軍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網友們仍然是“不聽不聽，王八唸經”，把雷軍的闢謠更改了一個版本：卡里沒有冰冷的40億，是溫暖的40億；不是爽文男主，因爲爽文不夠爽。
營銷號蜂擁而至造神，摸出了雷軍的金山往事，以及他作爲天使投資人的神之投資佈局，盛讚這位北京現金王的金手指。
如果一個人看完他的簡歷，得出的結論只是爽，那恐怕也太草率了。
小米是一個擅長講故事的品牌，這也是一個雷軍講過無數遍的故事。這個故事一點也不爽，看到最後，你只會發現幾個最具中國做題家底色的詞：刻苦、勤奮、卷王。
一個青年在武大的圖書館看到了一本名爲《硅谷之火》的書，久久不能平靜，在操場上轉了很多圈，從此便有了一個理想：“我要創辦一家偉大的公司”。
當年的大學機房，每個人只能進去兩個小時，爲了練打字速度，他把鍵盤拓下來貼在課桌上練習空氣打字。
關於雷軍，有一個著名的梗，叫做“把代碼寫得像詩一樣”。這就是雷軍身上改不掉的程序員底色。
大一寫的代碼，大二就被老師編進了教材《Pascal語言程序設計》；大三寫的論文，直接在權威期刊上發表了。
是武漢大學的獎學金幫助雷軍度過貧困的學生時代，那時雷軍就在心中發誓：等我有了能力，我要十倍、百倍、萬倍還回來。2023年，他以個人名義捐給武大13億。
大二的雷軍就接觸了創業，寫出的商業軟件BITLOK讓他賺到了第一桶金。一畢業就被“初代目中國程序員元老”求伯君相中，邀請他加入金山，成爲6號員工。
沒想到還沒高興多久，金山就撞上了微軟的冰山。被巨頭和盜版軟件環伺的金山喘不過氣，雷軍就牽頭作出了《金山毒霸》。均價兩百多的殺毒軟件，被雷軍把價格打到了99塊錢甚至更低。
把金山送上市後，雷軍並不開心，因爲金山當時的市值並不高。他還是沒能實現自己最初的理想。
2007年，辭去金山的職位後，他開始做天使投資人。投過凡客誠品、UC瀏覽器、YY語音，何小鵬當時就是雷軍投資過的人。這些投資，讓雷軍掙回了十倍百倍的錢。
40歲這年，已經在中關村出道許久、靠着投資就實現了財富自由的雷軍不甘心了，他要創業，要做手機。
爲了挖程序員，雷軍揹着個黑書包四處“三十顧茅廬”。這個局裡湊齊了谷歌全球工程總監的林斌，金山的老同事黎萬強、微軟的黃江吉、摩托羅拉的周光平，北京工業大學科技系主任劉德。
2010年4月，在北京中關村銀谷大廈的辦公室，一人一碗小米粥，小米就這麼誕生了。
接下來，這個“爲發燒而生”的故事我們都很熟悉了。
做MIUI的時候，黎萬強去各大安卓論壇上發廣告，尋找發燒友一起“雲開發”MIUI。在2010年8月MIUI第一版發佈的時候，設計師把這100個用戶的名字寫在了開機畫面上，上面寫了一行字“感謝你，勇敢的上帝”。
2011年，爲了拿下夏普的屏幕供應鏈，雷軍和林斌、劉德冒着福島核泄漏的風險，坐飛機來到日本，委託三井商社介紹，見到了夏普的社長大橋康博，這份真誠讓他談下了巨頭。
2018年上市，雷軍提出了那個驚人的數字：小米的硬件綜合淨利潤率永遠不會超過5%，如有超出的部分全部返還給用戶。
這樣的故事，在小米的這14年來還有很多。歸結成雷軍自己的一句話就是：優秀的公司賺取利潤，偉大的公司贏得人心。人們常說，罵小米的有很多，但罵雷軍的很少。
在中關村一直流傳着關於雷軍的傳說。在各種各樣的版本里，“那個男人”從來都不是爽文男主。
被譽爲“最懂雷學”的周鴻禕說過，雷軍最早在中關村出道，受柳傳志等中關村第一代企業家影響，追求的不僅是事業有成，爲人處世上也力圖成爲楷模。
《南方週末》評價，雷軍這一代人身上，有着一種宿命。他們從小到大一直接受着這樣一套人生規劃：從好孩子到好學生，從好學生到好員工，從好員工到好領導。
一些金山的老員工評價雷軍，給出的形容詞是“守正出奇”。他“內心瞻前顧後，太過謹慎，少了那點賭性”，善於和人打交道合作，並不擅長開疆拓土。
他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一天要開二十多個會議，隨時想到點子就要給高管打電話，像是永遠停不下來的機器，要強，勤奮，不甘心，怕輸，甚至有點強迫症。和許多實業家和企業家一樣。
在年輕人主導的B站和互聯網上，雷軍又以另一種形象存在。
在雷軍的抖音評論區裡，網友們會對他開各式各樣的玩笑。有人調侃“雷總你的視頻流量這麼大，爲什麼不考慮在中間加點得物轉轉的小廣告啊”。
能讓人如此玩梗的企業家，是因爲他和玩梗早就深度綁定了，他甚至歡迎年輕人拿他開玩笑。
多年前，一首Are you OK的鬼畜讓雷軍成爲B站知名歌姬。這些年來，發佈會上的經典語錄“友商是傻X”“幹翻華爲”“碉堡了”“我們不會期待米粉的期待”也被細心的網友收錄在冊。
有趣的是，B站董事長陳睿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金山給雷軍做助理。
而現在，雷軍似乎正在被塑造第三種形象。
人們對雷軍的狂熱背後，其實是很簡單的社會訴求。
一是“社會公平”，二是“努力仍然有用”。
他變成了人民羣衆眼裡的“青天資本家”，變成了“普通階層跨越爲全民英雄的最後一種可能”，變成了“最後一個寒門貴子的神話”。畢竟一個從社會基層一步步走上來的普通人，才能懂得“科技爲了人民”。
人們渴望他整頓一切行業，甚至喊他進軍房地產，1999元/平米交個朋友，年輕人的第一套房就住進小米之家。人們喊他建立小米大學，讓人人都有學上，畢業了都有工作。還有人呼籲他蓋一座小米養老院，配備小米食堂，讓人人都有居所有飯食。
表面上，是羣體在期盼着雷軍做些什麼；實際上，水面之下是我們共同面對的焦慮和痛苦。
這場對企業家的造神運動，也是流量時代“人設經濟學”的最好側寫。
在資本林立的市場，人們過於渴望出現一位救人民於水火的大善人企業家，於是便抓住了這根稻草。雷軍能不能做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帶來了一絲或許可以改變的希望。
17年前，理工男雷軍看着蘋果手機背後的那行小字“Designed by apple in California, assembled in China”時，一個改變中國手機市場的想法有了錨點。17年後，在英雄主義、民族主義和慕強情節的共同包圍下， 一個具有時代特色的鋼鐵俠就此誕生。
在社會心理學裡有一個名詞叫做熟悉定律（familiarity principle)，指的是在人際關係的研究中，一個人在自己的眼前出現的次數越多，自己越容易對其產生偏好和喜愛。
當一個人的人設越簡單粗暴就越有效，也越容易被人民羣衆相信並傳播。在不斷刷屏的信息流裡，雷軍無意，但他確實變成了神。
但反之，當一個人成爲神的那一刻開始，他最危險的時刻也隨之到來。
雷軍不是第一個被奉爲神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但歷史經驗告訴我們，每當一個人物接受萬人敬仰，享受陽光在他身上折射出神聖光暈的時候，陰影同時也將降臨到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