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瑋/派遣制度下產出的「肖仔」
10月30日下午新聞傳出賴香伶被惡意攻擊,我腦海中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李明彥,因爲他不只一次對於臺北市政府勞工局以及北市產總處理申訴案的態度表達不滿,甚至會在各種相關新聞或是臉書留言,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複他控訴的內容。
這種重複性的行爲,其實就跟某些受了委屈的人,日復一日地在總統府或者是公家機關拿着大字報抗議一樣,令人不忍卒睹,同時也造成反效果,說真的,難以得到任何人的同情,而且其實對他的案情也沒有任何的幫助。不管是誰,看了都只會離去而已,惡意一點的,還會直說他是個肖仔。
但是我想來談談李明彥之所以變成一個人人眼中的「肖仔」,完全就是當今勞動體制、派遣制度下所製造出來的悲哀。
我第一次見到李明彥是在2015年,當時他爲了抗議中油的外包制度而在中油總部絕食三天抗議,只有他一個人,在繁華的信義區,看起來是多麼地不合時宜。因爲我看到新聞報導有一個前中油工讀生到中油去絕食抗議,引發我的好奇,到了現場,我勸他,不要自己一個人絕食抗議,我們應該要想辦法團結跟你一樣受害的其他人,這樣纔有用。
李明彥當下答應我會去拜訪其他加油站,臨走前,他回了我一句話,我一直到現在都忘不了:「你不能說絕食沒有用,因爲絕食上了新聞,所以我才能遇到你。」
這裡的「你」其實指得是勞工團體。那個時候的他,沒有任何的協助資源。
後來,他真的從臺北騎機車來到桃園,拜訪各個加油站,我的同事也跟他去了一兩次,慚愧的是,我一場都沒有跟,而我們也沒有接續協助。
後來我偶爾還會在五一遊行的場合看到他,一個人舉着大海報,沒有跟着任何的勞工團體,就自己行走。最近一次跟他有比較深入的接觸,是今年一月的勞基法臥軌抗爭,他也在月臺上,也跟着我們被抓到保大,有沒有做筆錄跟移送地檢署,抱歉我真的忘記了(印象中有),但是,他真的就是一個,會爲了爭取勞動權益,用盡各種不合時宜作法的人。
無論他是不是精神上出了問題,有一點我倒是蠻肯定的,他絕對不是一個社會化的人。搞工會,說來有點奇妙,因爲工會是在處理「一羣人」,所以沒有足夠程度的社會化,工會是搞不起來的;但是,也不能太社會化,因爲過度社會化的人,基本上就是被社會體制馴服,也不會想捍衛或爭取什麼勞動權益。
大家想想看校內異議性社團的經營就好了,整個大學裡面上千個學生,哪個校內異議性社團可以達到30個社員的?更不要說在一家公司、一間工廠裡了,要組一間工會難如登天,而李明彥面對的,還是零碎化、分散各處的「派遣工」。
我無意要美化李明彥的行爲,因爲我實在跟他不夠熟悉,但是看到這則新聞,有一股相當深層的悲哀從我內心涌出來,那股悲哀使我決定要把我觀察到的事實說出來。他去攻擊賴香伶的確不合常理、可笑、荒謬,他如果去攻擊中油董座、北捷董座,按邏輯纔是比較合理的。
然而,他是那麼懇切地尋求勞動體制上對於派遣工的正義,寄強大的希望於政府機關,然後面臨強烈的失落,最後攻擊賴香伶-勞動局長作爲一種象徵。
而整件事情最悲哀的地方在於,他寄強大希望的政府機關,也就是臺北市勞動局,該做的、能做的,全都做了(勞檢、調解、訴訟補助等等),然而外包問題卻從來沒有解決過。對他來說,這是無法理解跟沒有解答的困境。
我相信他已經不在正常的精神狀態了,然而,你如何要求一個,非典型勞僱關係的受害者,尋求體制解決不成,處處碰壁,對着體制吶喊卻得不到解答的人,在一個正常的精神狀態?
我們跟他最大的差別就在於,我們有足夠的支持系統(工會幹部及其成員)、對社會運作邏輯有足夠清楚的認識(政府機關能做的本來就有限)。而他,最後就只能淪爲一個,攻擊勞動局長的派遣工。
最後,希望賴局長可以早日康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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