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的廣州毒狗事件：已超過40隻狗遭毒殺，中國虐殺動物犯罪問題
中國廣州從11月中陸續通報發生「毒狗」事件，各地區有寵物犬或流浪犬疑似中毒死亡，目前已知至少超過 40 只寵物狗遭毒殺的案例，當地警方已經介入調查中。 圖／抖音
蔓延的廣州毒狗事件：已超過40只狗遭毒殺，中國虐殺動物犯罪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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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的惡意正在蔓延...」中國廣州從11月中陸續通報發生「毒狗」事件，各地區有寵物犬或流浪犬疑似中毒死亡，目前已知至少超過 40 只寵物狗遭毒殺的案例，當地警方已經介入調查中。除了發現有人惡意投放毒藥、摻毒的食物誘殺之外，近期又傳出有主人遛狗時，犬隻「吸入不明氣體」中毒死亡。類似的案件頻發，也讓廣州有飼養寵物的民衆恐慌，有的主人給小狗戴上防毒面罩、也有的不敢再出門溜狗。
中國《廣州日報》在11月16日報導，根據廣東省寵物行業協會發布的通報，該協會陸續收到廣州地區多起寵物狗疑似中毒的報告，據統計目前已至少超過 40 只寵物狗疑似中毒死亡，目前警方已經介入調查。類似的說法和影像照片，從11月中以來在抖音、小紅書、微信等中國社羣平臺上屢見不鮮，引起飼主的擔憂與譴責。
中國的寵物飼養數量在近年持續增高，2024年8月高盛集團的報告推估，到 2030 年以前，中國都市地區所飼養寵物的數量將超過 7,000 萬隻，而4歲以下兒童數量將不到 4,000 萬，而更多年輕人在中國也選擇飼養動物而非生育小孩。
在廣州通報的毒狗事件中，許多是犬隻吃進了被投放到地上、公園草坪的毒藥，也有的是被刻意摻入毒藥的食物與狗糧；犬隻誤食之後中毒死亡。在抖音、小紅書等社羣平臺上，可以發現許多相關的影片，有些是監視器拍到犬隻死亡的畫面、或是拍下投毒者的放毒過程，也有些是目擊路邊疑似毒發死去的貓狗，以及一些失去毛孩的飼主們，哀悼寵物的不幸遭遇、或哭訴毒殺事件的蔓延。《南方日報》在廣州當地的採訪：
圖／微博
圖／微博
《南方都市報》循線採訪了一位狗狗中毒身亡的飼主，她在11月11日晚間帶狗外出遛了半小時，而且因爲她已經聽說了最近頻發寵物狗中毒死亡的事件，還特意避開草地而選擇了水泥路面並且全程牽狗繩，但她的愛犬在次日凌晨2點突然發出尖叫，痛苦地打滾且失禁，又出現抽搐和僵硬的狀況，飼主還進行了心肺復甦，並第一時間送往醫院。但經過醫生三輪搶救，依然未能挽回其愛犬的生命，而醫生第一判斷狗狗是中毒而死。
該飼主向記者表示：「全程沒有發現狗狗有異常進食的行爲，且食物中毒應爲半小時內毒發，懷疑是因爲吸入有毒氣體」。
在中國社交媒體小紅書上，陸續有多位民衆發文反應自己的寵物狗疑似中毒死亡，其中還包括有 20 萬粉絲的網紅撫慰犬Eddie和 Luna。根據媒體統計，大部分中毒的狗狗都是在逛完公園、草坪、居民區之後毒發身亡，而且如Eddie和 Luna這樣受過專業訓練的撫慰犬，應是接受過嚴格的拒食訓練，且事發時正在隨着訓犬師主人上課，中毒前沒有吃任何食物，不少受害狗狗的主人都指出，狗狗可能是嗅到了對狗有毒的氣體。
《廣東臺觸電新聞》走訪廣州荔灣區一個發生毒狗案的地點，訪問社區的居民時，有人向記者表示「對這裡存在的不文明遛狗行爲不滿已久」。所謂的「不文明遛狗」，指的是寵物隨地便溺、主人未牽繩等行爲；但這篇報導的微博留言，就有中國網友表示：
目前毒狗事件沒有更多後續細節，但中毒死亡的狗狗數量仍在增加。事實上，過去幾年在中國，毒死、虐殺寵物貓狗的新聞並不在少數，就在今年9月24日，南京航空航天大學有學生對媒體反應，該校開學至今有多隻貓離奇死亡，醫院診斷疑似爲神經中毒，前後多達9只流浪貓需送醫搶救，其中7只死亡，警方仍未找到兇手。
圖／微博
▌在中國虐殺動物，卻很少受到司法嚴懲？
同樣在今年2024年5月，四川大學化工系一名研究生於網路領養一隻貓之後，對其進行殘忍虐殺，事件曝光後，他自稱有暴力傾向且精神不正常，他本人虐殺的貓咪不只一隻，甚至他還會在虐殺貓咪之後上網寫「悔過書」，坦言自己的罪行，表示自己有強烈的控制慾和暴力傾向。
今年年初，中國東南大學一名畢業生徐某也涉嫌虐貓，還拍下影片公佈在網路上，而後他報考南京大學物理學系研究生拿到第一名，但虐貓的劣跡也被曝光，大量網友對他口誅筆伐，甚至鬧到他準備就讀的南京大學校方。雖然徐某的初試和複試總成績都是第一名，最後依然未被錄取，當網友詢問具體原因時，學校只是諱莫如深地表示，因爲該生「思想品德不過關」，爾後當徐某準備申請另一所中國名校蘭州大學時，網友這次不以虐貓聲討他，反而曝光出徐某「非法翻牆」、曾在社羣發佈「反華」、「反黨」、「精日」等言論，最開始蘭州大學也沒有關注其虐貓的新聞，但當「政治不正確」的舉報訊息開始傳播之後，校方最終沒有錄取徐某。
相關案件也突顯出，由於虐待動物之人較少受到司法嚴懲，社會大衆可能更傾向採取「私刑正義」，試圖透過人肉搜索、網路跟蹤等方式，令犯案者付出其他形式的代價。就有網友表示，在中國虐貓殺狗只會被道德譴責，只有利用「思想政治考覈」才能真正懲罰犯人，因爲這樣才能保證，接下來他的人生裡不會有任何一所中國高校敢錄取他。
在中國，想以法律方式懲治對動物投毒者非常困難。2022 年9月14日，北京市朝陽區首開暢頤園小區內，就曾發生針對寵物的投毒事件，共有13只寵物遭毒害死亡，包含9只狗、2只貓中毒死亡，另有2只寵物犬經搶救後才生還。後經警方調查發現，該事件是一位65歲的張某刻意使用老鼠藥投毒所致，他本人也是該區住戶，事發半個月後，張某被警方逮捕，檢方以「投放危險物質罪」對其提起公訴。張某在法庭上稱，投毒的原因是因爲自己的三輪車被狗撒尿，而且孫女不喜歡狗所以犯案。該案直到今天已經過至少一次延長審限，仍未給出判決。
圖／微博
11只中毒的狗狗中，包含年輕女飼主「佩妮」和她時年13歲的愛犬 Papi，在愛犬被毒死之後，佩妮辭去工作，全身心投入這場爲了小狗伸張正義的刑事訴訟中，她身爲零法學訓練的素人，自學刑法持續追究，前後長達700多天，希望能讓投毒者得到法律嚴懲，但至今沒有等到一個公正判決。她也以「西高地Papi 媽媽」的身份，持續在各個社交媒體上更新自己爲愛犬維權的經過，以保持事件的關注度。
爲了搞清楚愛犬死因，佩妮曾自費讓狗狗做了一次屍檢，但因爲搶救時狗狗接受了全身換血，並沒有查出致死毒物爲何，最後是在一次與警方的閒談中，有人悄悄告知是「氟乙酸」導致Papi過世。氟乙酸的化合物，如氟乙酸鈉可用做殺蟲劑和老鼠藥，是種相當危險的管制毒物，零點幾毫克就足以讓一個成年人死亡，貓狗更是聞一下就可能致命。2023年10月該案的民事訴訟於朝陽區人民法院開庭，公訴人也提到，其他5只寵物狗的屍檢都驗出了氟乙酸鈉。
問題在於，在中國很難找出對應的法律來嚴懲投毒殺死貓狗的兇手。近年普發的寵物中毒事件往往涉及多項罪名，如果所投毒藥對人類有害，最嚴重也能以「危害公共安全罪」起訴投毒者，但從上述朝陽區投毒案的訴訟過程不難發現，受害寵物狗的主人佩妮花費2年時間不斷髮聲、學習刑法、諮詢律師，尋求法律救濟，哪怕已經查明瞭投毒者非法持有劇毒物質且毒殺貓狗這樣的犯罪事實，依然難以在法律層面上給予投毒者嚴懲。
當初佩妮爲了起訴投毒者和物業管理者的訴訟，她找到了所有的受害飼主，但時至今日，只有她還在堅持討回公道。民事訴訟往往曠日持久，且很難最終得到結果，與一個陪伴自己多年的生命相比，有時僅只是財務的賠償，很難撫慰受害者的內心，更無法讓兇手付出對應的代價。
圖爲疫情期間，中國民衆抱着寵物犬，也配戴口罩。 圖／歐新社
▌常被認定輕微違法，或僅只需賠償懲罰
根據中國媒體引述律師解釋，向寵物投毒案件當中，可以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在公共環境中「投放危險物質罪」而起訴。例如2021年黑龍江省牡丹江市曾有兩名被告，因爲投放浸有老鼠藥的雞肝導致11只寵物狗死亡，均被判投放危險物質罪，分別獲刑3年7個月、3年6個月。如果造成人類傷亡甚至可判處10年以上或更重的徒刑，但以上都必須能夠證明其投毒行爲可能造成更大的公共安全風險。而涉及寵物傷亡時，僅能依照「故意毀壞財務罪」追究刑事責任。
中國目前關於動物權益的法律當中，僅有一部《中華人民共和國野生動物保護法》，是針對野生動物進出口、馴養以及針對經濟動物資源進行保護和管理。其餘跟動物福利相關的法令則是零散分佈在不同領域，例如2020年深圳市發佈禁止食用野生動物條例，將貓肉與狗肉含納在內；以及2021年中國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終止對進口化妝品的強制性動物試驗等等。
目前爲止，中國還未推出專門處理虐待或毒害非野生動物的條款，尤其在現行法律將寵物視爲個人財產的定義下，虐待行爲往往被視作輕微違法，或僅只需賠償懲罰。如此現狀導致很多案件無法獲得有效處理，法律的空白也讓執法機關在偵辦時窒礙難行，很多犯罪行爲甚至難以被定性爲刑事案件。
此外，爲寵物「維權」的行爲也並非全然得到社會支持，佩妮就曾分享，她在爲了Papi案件奔走過程中，無數次在自己的社羣媒體上收到各種辱罵，甚至有人直接人肉搜索出她的個人資訊，傳送指責她活該，狗也該死等攻擊話語。
佩妮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我現在做的事情就像是在自揭傷口，我一直是把血淋淋的傷口暴露給大家，永遠結不了痂。做這一切的目的，就是希望得到更多關注，讓大家知道，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麼。這個事情只要我還活着，我就會把它做完。」
相較之下，臺灣自1998年訂立《動物保護法》，針對犬、貓及其他人爲飼養或管領之脊椎動物，包括經濟動物、實驗動物、寵物等進行保護與管理。經過10多次修法後，臺灣《動保法》也早已納入刑罰，故意傷害動物導致嚴重殘缺或致死，可判2年以下徒刑。
不過臺灣雖有《動保法》，卻也同樣經常被批評罰則太低、毫無嚇阻作用，例如受害動物若無重大殘缺或死亡，犯案者僅需接受行政罰鍰；另外該法也常被批評爲過於偏重犬、貓，或是受行政機關主管而導致執法動能不足等問題，虐待貓狗和其他動物的人，仍然鮮少受到較嚴重的處分。
圖爲2021年10月，武漢天河機場裡候機的寵物狗。 圖／法新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