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派演唱藝術的形成與發展

梅派家風譜例一。

梅蘭芳出身在十九世紀末,京劇這個新興劇種剛剛成熟,生機盎然,蘊藏着旺盛的精力,有如滿枝蓓蕾,只待春風春雨,便將喜綻怒放。北京的街頭巷尾到處都可以聽到人們哼着,不是「小東人……」就是「金鳥墜……」;再不就是「伍員馬上怒氣衝……」(以上三出是以當年最享盛名的老生孫菊仙的《三孃教子》,譚鑫培的《碰杯》,汪桂芬的《文昭關》順次戲中名唱段的首句唱詞)。

青衣唱腔除了在茶園、書寓外很少聽到,當時青衣唱腔藝術沒有像老生行當取得那樣高的成就旦角沒有挑大樑的,旦角戲只佔百分之一二而已,「對兒戲」(即生旦並重的劇碼)也不過百分之二三,青衣行當唱大軸是沒有的。但當時青衣旦角演員中已有了胡喜祿梅巧玲時小福陳寶雲龔翠蘭、餘紫雲陳德霖等有影響的名演員票友中也出現了像孫春山林季鴻那樣既富有文學修養,又精通音律、善創新腔。

梅蘭芳談起:「論到陳,胡兩位前輩……恐怕要算我們青衣這一行當的開山主帥了。」陳胡兩位都善創新腔。胡以工整熨貼見長,陳則以巧取勝。當時旦角唱時口緊得幾乎聽不清唱的什麼字,徽音較重。而胡喜祿在一定程度上已採用了較鬆的唱法,雖不如以後的王瑤卿那樣使人完全聽清楚,但已有了很大的革新,他所創造的「十三咳」的腔一直保留至今。

繼胡喜祿、梅巧玲、陳寶雲之後是餘紫雲和時小福。餘紫雲青衣戲,私淑胡喜祿,花旦戲繼乃師梅巧玲(梅先生曾祖父),並容花旦聲腔於青衣,演唱時咬字清楚,嗓音高而明亮。時小福專工青衣,追隨胡喜祿,雅典純正。梅蘭芳的開蒙老師吳菱仙就是時小福的得意弟子。

在時、餘之後、王瑤卿之前,陳德霖是青衣演員中的代表人物,當時在正工青衣中是具有權威性的,他唱法接近時小福,嗓音圓潤、氣力充沛,唱來高亢嘹亮、以剛勁爲其特點,雖音色纖細,但旋律非常優美,更值得注意的是他崑曲根基厚實,非常講究字音聲韻,發音咬字準確,梅蘭芳的崑曲戲的成就得自他的親授

綜上所述,概括了梅蘭芳的師承和梅派唱腔的起源。前輩藝術家的成就及其影響,對梅派唱腔藝術的形成有着密切的關係,梅蘭芳十分尊重傳統,在他各個時期的唱腔藝術都滲透了前輩留下的精華。

第一個階段學戲和實習階段中,梅蘭芳在唱腔上沒有自己的創造,演的全是正統青衣戲,如《祭江》,《祭塔》,《落花園》,《綵樓配》,《二進宮》,《搜孤救孤》(程嬰妻),《桑園寄子》等四十餘出傳統唱工戲及配角戲。大約是在十八歲之前,幾乎天天演出,刻苦的磨練爲以後取得那樣高的成就奠定了基礎。十八歲脫離了科班,列入了主要演員的行列,撘班演出,擁有了一定的叫座能力,開始顯露了唱工方面根底和隱約的藝術創造的才華。

梅蘭芳師承吳菱仙、拜過陳德霖、宗福小福的一派,演唱風格更接近於陳德霖,以陽剛爲主,剛多於柔。《祭江》的二黃慢板中的第二句「背夫君撒嬌兒兩地離分」中的「君」和「分」字最爲典型,簡潔得像金石一樣結實,字字鏗鏘,絕無單落輕飄之感,「夫」字前後參有氣口,非但沒有給人於生硬的感覺,反而使人感到飽滿充沛,而最後一小節中一般氣口在<譜1> 處,而梅卻唱在<譜2>處,亦給人一氣呵成之感。無紮實幼功是不可想像的。

值得一提的是,當時梅蘭芳的演唱已有了一種近乎於傳統而又出於傳統的新的跡象,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其一,當時傳統唱法閉口音比張口音運用得好得多,常發細高的聲音,唱腔直線多於曲線。梅蘭芳以驚人的毅力苦練張口音,使張口音和閉口音取得平衡,而使行腔的彈性增強了。其二,是在發聲全面的前提下,他又吸取了餘紫雲咬字清晰而明朗的特點。

這兩方面雖然當時還不像後來發展的那樣突出,但確已作爲梅蘭芳風格而出現。使人感到平易近人、易於理解。較保守的老先生也覺得他功底深厚,而獲得內外行一致好評,這在當時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與此同時,梅先生對當時青衣傳統唱法中直線多於曲線,開始意識到這種唱法所包含的感情是不夠複雜多樣的,而產生改革之萌芽。

文轉B9版)